大战之后的炎黄仙朝，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
边境残敌清扫完毕，投降的修士被打散编入各军，缴获的资源如流水般入库。
人皇鼎悬照当空，玄黄之气愈发浓郁，将大战残留的煞气与血腥缓缓净化，整个仙朝疆域的气运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因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更加凝聚磅礴。
敖汉继续回他的南尊楼当“宅龙”，只是偶尔探出的龙威，比以往更加令权寒。
玄子、李惊风等人则忙于整顿军务，消化战果，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振奋与骄傲。
而王飞，在处理完紧要事务后，难得地有了一丝闲暇。
他没有留在肃穆的人皇殿，而是信步走回了武道峰。
夕阳西下，将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女妭依旧坐在那片她常去的溪边青石上，赤足浸在清澈的溪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带起圈圈涟漪。
那只白狐蜷在她腿边，灵雀停在她肩头，就连那只圆滚滚的食铁兽，也抱着一根翠绿的灵竹，在一旁啃得咔嚓作响。
这幅画面，安宁美好得不像话，与不久前那挥手间地仙陨落、金仙化身崩碎的骇人景象，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王飞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坐下，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与……心翼翼。
“夫人。”
女妭微微偏过头，琉璃般的眸子看向他，带着一丝询问。
王飞组织着语言，目光落在她那双看似柔弱无骨、却能捏碎金仙化身的手上：“我总觉得……自秘境出来，尤其是问心关之后，你似乎有些不同了。
你的修为……我如今已是地仙，却依旧感觉深不见底，如同面对浩瀚星海。”
他顿了顿，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底许久的疑惑：“你是不是……想起些什么了？”
女妭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夕阳的余晖在她眼中跳跃，让那纯净的眸子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邃。
她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依旧纯净，却仿佛多了几分洞悉世事的了然。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空中最先亮起的那颗星辰，答非所问：“夫君，你看那颗星星，亮吗？”
王飞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点零头。
女妭收回手指，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依旧看着那颗星，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调皮的笑意：“夫君你呢？”
王飞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随即有些无奈地笑了。
这丫头，还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见王飞无奈的样子，女妭似乎觉得很有趣，嘴角的弧度又弯了些许。
她转过头，正视着王飞，那双纯净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以及一丝……仿佛沉淀了万古岁月的沧桑。
“哈哈，不逗你了。”她空灵的嗓音带着笑意，却让王飞的心猛地一跳。
“其实，”女妭的语气平缓下来，如同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在南尊楼问心关的时候，看着那些幻境，听着那句‘你是谁’，一些破碎的画面，就好像……沉在水底的东西，慢慢浮了上来。”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仿佛托着无形的重量：“我想起来了一些。
不多，但足够让我知道……我失忆前，境界大概是在……大罗金仙巅峰。”
大罗金仙……巅峰？！
饶是王飞心里有所准备，但当亲耳听到“大罗金仙巅峰”这几个字时，他的呼吸还是骤然一滞！心脏如同被巨锤砸中！
大罗金仙！那是何等概念？超越金仙，万劫不磨，与道同存，乃是真正站在诸万界顶峰的存在！
金仙在其面前，亦如蝼蚁！自己这位迷迷糊糊“捡来”的夫人，失忆前竟然是这等恐怖的存在？！
看着王飞眼中难以掩饰的震惊，女妭似乎觉得有些好玩，继续用那平缓的语调道：“不过现在嘛，修为是在慢慢恢复，但距离巅峰还差得远。
大概……相当于太乙金仙后期吧。”
太乙金仙后期！
王飞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太乙金仙，那也已是凌驾于普通金仙之上的大能！
捏碎个把金仙化身，确实跟玩一样！怪不得……怪不得她之前出手如此轻描淡写！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王飞半晌不出话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依旧一副少女模样、眼神纯净的妻子，实在无法将她与传中的大罗、联系起来。
忽然，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窜入他的脑海，让他喉咙有些发干，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那……那你……不生气吗？”
女妭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生气？生什么气？”
王飞看着她纯净的眼神，艰难地道：“在我……在你失忆的时候，我就……就和你成了婚。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的境界如此……如此高。这岂不是……趁人之危，亵渎了你？”
这是他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的一丝不安。当初在海外，女妭懵懂无知，全凭本能依赖他，他顺势与她结为道侣，虽有情谊，但如今得知她真正身份，这份“顺势而为”，是否是一种冒犯？
女妭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肩膀都微微抖动，连她肩头的灵雀都吓得飞了起来，在她头顶盘旋。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看着王飞那带着窘迫和认真的眼神，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坦然：
“生啥气啊。”
她伸手，很自然地握住了王飞因为紧张而微微攥紧的拳头，她的手微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我记得的。”她看着王飞的眼睛，很认真地，“我记得是在万魔岛，那个黑乎乎、的地方，是你把我救醒的。”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那时候，我什么都记不得，脑子里空空的，好像飘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很冷，很害怕。
然后，你就出现了，身上有光，还迎…很好闻的味道。”
“你带着我，给我东西吃，保护我，虽然你那时候也挺弱的……”她到这里，嘴角又弯了一下，“但是，跟着你，我就不怕了。”
“成婚……”她歪着头想了想，“挺好的啊。和你在一起，我很安心，很开心。为什么要生气？”
她的话语简单，直白，没有任何修饰，却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王飞心中所有的不安与疑虑。
原来，在她空白的记忆里，最初、也是最深刻的印记，是他。是在那绝望之地，他伸出的手。
王飞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紧紧攥住，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与庆幸。
他何其有幸，能在她最懵懂脆弱之时，成为她的依靠，并由此结下这份缘。
“而且，”女妭忽然又补充了一句，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夫君你现在也很厉害啊，地仙了呢，还是人皇。
配我……嗯，暂时也够了吧？”
王飞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消散。
他用力将女妭揽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上那纯净而浩瀚的气息，豪情顿生：
“够？当然不够！夫人你是大罗金仙，为夫岂能落后？终有一日，我要证道大罗，与你并肩，看尽这诸万界风景！”
女妭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和豪迈的誓言，嘴角噙着一抹温柔而满足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星辰漫。
溪水潺潺，灵兽安眠。
武道峰巅，人皇与他的太乙金仙夫人相拥而坐，身影在星空下融为一体。
前路或许依旧艰难，强敌或许仍在暗处窥伺。
但此刻，王飞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与温暖。
有她在身边，这重建人皇伟业，对抗帝妖魔的道路，似乎也不再那么孤独与冰冷了。
这仙朝，这家，他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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