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离开后的城堡，像一座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暖意的冰窖。
餐厅那扇被撞裂的门框，如同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无声地诉着那场残忍对峙的余波。
马鲁克彻底变成了一个沉默的影子，除了必要的用餐时间，几乎不再出现在池橙的视线里。
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男孩那双圆眼睛里闪烁的不再是警惕，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仿佛她是什么会带来毁灭的灾星。
卡西法的火焰在壁炉里燃烧得异常安静，橘黄色的火舌平稳地舔舐着空气，却驱不散金属墙壁间弥漫的寒意。
而哈尔……哈尔变得更加难以捉摸。
他的房门依旧紧闭，偶尔现身时，那头熔金色的长发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暗沉的银灰色，如同凝固的月光，不带一丝温度。
他看向池橙的眼神，不再是那种带着玩味的审视，而是一种更加危险的、近乎实质的专注，仿佛她是一件值得拆解研究的标本。
每当那双绿眸锁住她，池橙手腕上的契约烙印就会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像被毒蛇的尖牙刺入血管，将恐惧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战栗一同注入血液。
三过去了。
池橙像一只困兽，在金属囚笼里徒劳地转圈。
苏菲的离开、哈尔的变化、马鲁磕恐惧，所有线索都在她脑中纠缠成一团乱麻。
她需要答案，需要哪怕一丝能够重新掌控局面的可能。
而在这座诡谲的城堡里，唯一可能给她答案的存在，只剩下——
壁炉里的火焰恶魔。
傍晚时分，池橙终于找到了机会。
马鲁克早早躲回了自己的阁楼，哈尔的房门依旧紧闭，整个起居室空无一人，只有卡西法在壁炉里安静地燃烧着。
橘黄色的火焰映照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
池橙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壁炉前。
她蹲下身，与那团跳动的火焰平视。
卡西法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靠近，火焰微微拔高了一瞬，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警告。
\"卡西法……\"
池橙压低声音，确保不会惊动城堡里的其他存在，\"我们需要谈谈。\"
火焰沉默了一瞬，然后突然扭曲变形，一张由火焰构成的、狡黠的脸浮现在火舌之间。
卡西法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哦？被抛弃的猫咪终于想起老卡西法了？\"
池橙咬住下唇。
卡西法话中的讽刺像针一样刺进她的神经，但她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个。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她盯着那张火焰构成的脸，声音压得更低，
\"哈尔最近……不对劲。他的眼神，他的态度，还迎…\"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灼痛不止的契约烙印，
\"这个。它最近痛得越来越频繁了。
卡西法的火焰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那张火焰构成的脸扭曲变形，仿佛在挣扎着什么。
片刻之后，火焰才重新稳定下来，但卡西法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几乎是一种嘶嘶的耳语：\"丫头，你确定你想知道？有些秘密，知道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池橙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睡衣下摆。
卡西法的警告非但没有吓退她，反而像一桶冰水浇在头上，让她更加确信——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而她必须知道。
\"告诉我，\"
她直视着火焰恶魔的眼睛，
\"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更多……现代世界的知识。比如……\"
她绞尽脑汁回忆着高中化学，\"比如火焰的颜色为什么会随着温度变化。\"
卡西法的火焰猛地窜高了一截，那张火焰构成的脸变得更加清晰，眼睛的部分甚至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火焰恶魔显然对这个提议心动了。
它沉默了片刻，火焰噼啪作响，仿佛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斗争。
终于，卡西法开口了，声音比之前更加嘶哑，带着一种诡异的严肃：\"听着，丫头，我只一次。\"
火焰突然缩，变得只有拳头大，亮度也骤然降低，仿佛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存在，
\"他看你的眼神变了——从看玩具，变成了看猎物。\"
池橙的血液瞬间冻结。
卡西法的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凿进她的太阳穴。
\"猎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什么意思？\"
卡西法的火焰扭曲着，那张脸变得更加狰狞：\"你以为他为什么突然对你'感兴趣'？为什么纵容你的把戏？\"
火焰恶魔发出一声近似冷笑的噼啪声，
\"他在测试你，丫头。测试你的极限，测试你的反应，测试……\"
火焰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你的灵魂是否足够……美味。\"
最后这个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池橙的神经上。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眼前浮现出哈尔那双在黑暗中幽幽发亮的绿眸，那把被他擦拭的幽蓝匕首，以及那句轻飘飘的\"我也睡不好\"。
\"你是……他……他想……杀了我？\"这个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卡西法的火焰突然暴涨，然后又迅速缩，像是在摇头：\"不，不完全是。\"
火焰恶魔的声音变得更加诡秘，
\"死亡太简单了。他想要的是……更复杂的东西。\"
火焰扭曲着，构成一个模糊的心形，然后又迅速消散，
\"你的恐惧，你的挣扎，你的……灵魂的波动。这些对他而言，比单纯的死亡有趣得多。\"
池橙的胃部一阵绞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卡西法的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一扇她一直拒绝正视的门。
那些噩梦，那些深夜的\"造访\"，那些越来越频繁的契约灼痛——全都是哈尔在……品尝她的恐惧？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她听见自己嘶哑地质问。
卡西法的火焰突然变得极其微弱，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见：\"因为契约。\"
火焰恶魔痛苦地扭曲着，\"我不能主动透露关于他心脏的任何事，除非……\"
火焰突然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除非提问者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
池橙的大脑飞速运转。
心脏？哈尔的心脏？
原着中哈尔确实将心脏交给了卡西法，但卡西法此刻的暗示似乎表明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正想追问，卡西法的火焰却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张脸扭曲变形，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来了！\"
卡西法发出一声尖锐的警告，火焰瞬间恢复了平常的大和亮度，那张狡黠的脸也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一切对话都只是池橙的幻觉。
几乎在同一时刻，池橙感到背后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猛地回头——
哈尔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起居室的阴影里，离她只有几步之遥。
他依旧穿着那件深紫色的睡袍，但此刻那暗银灰色的长发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更加冰冷的铂金色，在壁炉火光的映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他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冷漠，只有那双深邃的绿眸，在阴影中闪烁着某种令权寒的光芒，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池橙的心脏几乎停跳。他听到了多少？
\"在跟卡西法聊？\"
哈尔的声音轻柔得近乎危险，他缓步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神经上，
\"聊什么这么……投入？\"
池橙的喉咙发紧。
本能告诉她，此刻任何谎言都会被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穿。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仰起脸，努力维持着那副\"病态迷恋\"的面具：\"聊……火焰的颜色。\"
她的声音比想象中稳定，\"我告诉它，蓝色火焰比黄色更热。\"
哈尔的脚步停在了她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铂金色的长发垂落，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流动的液态金属。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在评估她话中的真实性。
然后，他缓缓蹲下身，直到与她平视。
这个距离近得可怕。
池橙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了魔法药剂和某种冷冽气息的味道，能看到他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微弱的气流拂过自己的脸颊。
那双绿眸近在咫尺，深不见底，清晰地映出她强装镇定的脸。
\"蓝色火焰确实更热，\"
哈尔轻声，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但也更危险。\"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个幽蓝的契约烙印上，唇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知道为什么吗？\"
池橙屏住呼吸，摇了摇头。
哈尔突然伸手，修长冰冷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那触感让池橙浑身一颤，契约烙印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但她不敢躲开。
\"因为蓝色火焰，\"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指尖从她的脸颊缓缓滑到脖颈，最后停在她剧烈跳动的脉搏上，
\"会吞噬一牵\"
这句话像一句判词，重重砸在池橙心上。
她突然明白了卡西法警告的真正含义——哈尔不再把她当作一个有趣的玩具，而是当成了某种……
养料？
猎物？
实验品？
无论是什么，都远比她想象的危险得多。
而更可怕的是，当他冰凉的指尖停留在她温热的脉搏上，当他那双绿眸如此近距离地锁住她的眼睛，池橙惊恐地发现，自己内心深处，除了恐惧，竟然还翻涌着一丝诡异的……悸动。
这个发现比任何威胁都更让她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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