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尽的、冰冷的黑暗。
还有破碎的、尖锐的疼痛,从大脑深处不断炸开,每一次脉冲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
我仿佛沉在冰冷的海底,意识像破碎的泡沫,不断上浮,又在触及水面前一秒破裂。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破黑暗,强行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实。
我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锈蚀的、布满污渍的金属花板,和一根昏暗摇曳的、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灯管。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铁锈和一种……我之前从未闻过的、类似于臭氧混合着某种奇异香料的味道。
我躺在一张坚硬的、铺着白色无菌单的行军床上。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大脑更是如同被塞进了一个不断震动的蜂巢,嗡嗡作响,抽痛欲裂。
我试图移动一下手指,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
“醒了?”
一个冰冷、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我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声音来源。
教官坐在不远处一把金属折叠椅上,依旧那身黑色休闲装,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正锐利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像是在观察一个罕见的实验标本。
而在更远一点的阴影里,那个穿着工装服的中年男人靠墙站着,双手插在口袋里,脸色似乎有些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带着一丝审视,一丝残留的错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我们似乎还在废弃工厂里,但换了一个相对干净封闭的房间,像是个废弃的医务室或者办公室。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混乱的战场、苏婉惊恐的眼神、那枚致命的电击长钉、我那疯狂的、干扰亮白色能量的精神冲击……
苏婉!
我猛地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狠狠按回床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她没事。”教官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淡淡开口,“只是受零惊吓,在隔壁房间休息。”
听到苏婉安全,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他们把她带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你刚才,做了什么?”这次开口的,是那个工装模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电流穿过金属般的质福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教官扔过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我费力地拧开,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感觉。
“我……我不知道……”我声音嘶哑破碎,的是实话。那一刻完全是濒死前的本能爆发,我自己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工装男向前走了两步,从阴影中来到灯光下。他的面容很普通,属于扔进人堆就找不到的那种,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有细微的电光在其中流转。“你干扰了我的‘谐振场’,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精神频率。那不是‘樽’的路子,更不是‘圣冠’的疯狂。”
他紧紧盯着我,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那种感觉……很原始,很混乱,但又带着一种奇特的……‘兼容性’?甚至能引起我能量残余的畸变和共鸣?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茫然地摇头。兼容性?共鸣?我完全听不懂他在什么。我只知道那一刻我想活下去,想救苏婉,然后……然后就那样了。
教官站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东西。
“你差点害死你自己,也差点害死我们。”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温度,“那种程度的能量畸变,一个控制不好,会把我们所有人都炸上。”
我心底一寒。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我依旧疼痛欲裂的头部,“你也阴差阳错地,暂时击退了那个藏在暗处的‘清道夫’。”
清道夫?是指那个一直用电击武器追杀我的人?
“他用的是高频神经阻断镖,专门对付我们这类饶。如果不是你那一下歪打正着,你现在已经是个植物人了。”教官冷冷道,“而且,你似乎……无意中让某些人对你更感兴趣了。”
某些人?谁?荆棘圣冠?还是……
工装男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奇异的玩味:“能引起我能量共鸣的‘容器’可不多见。特别是你这种……看起来还没经过系统‘调律’,充满了杂质的半成品。很有意思。”
他的目光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放在显微镜下的奇怪昆虫。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忍不住问出这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他的能力太诡异了,竟然能控制甚至扭曲能量!
工装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教官。
教官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可以叫他‘调律师’。算是……‘樽’的合作方,专门处理一些‘硬件’层面的麻烦。你刚才看到的,就是他负责‘安抚’那些失控‘酒瓶’的手段。”
调律师?合作方?硬件层面?安抚失控酒瓶?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让我对“樽”和这个世界的认知再次被刷新。看来“品酒”远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背后还牵扯到更复杂的力量体系和势力划分。
“那个追杀我的人……”
“‘圣冠’麾下的‘清道夫’之一,专门负责‘净化’不合格的‘候选者’和清理痕迹。”教官语气森冷,“你被标记后,他们自然会找上门。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还摸到了我们的临时据点。”
我的心沉了下去。清道夫……净化……这些词语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那我……”我看着他们,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我现在该怎么办?”荆棘圣冠的标记无法去除,清道夫追杀不止,我就像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教官和“调律师”对视了一眼。
“你刚才那种混乱的爆发,虽然危险,但也证明了一点——你的‘容器’潜力,或者……‘兼容性’,比我们最初评估的要高。”教官缓缓道,眼神锐利,“‘圣冠’那群疯子看中你,或许不完全是随机。”
“这意味着什么?”我问。
“意味着你或许没那么容易变成他们的‘酒’。”调律师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但也意味着,你可能会变成一种……谁也没尝过的‘新酒’。是好是坏,没人知道。”
新酒……这个词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和茫然。
“你想活下去吗?”教官突然问道,声音低沉而具有压迫力。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废话,我当然想!
“想保住那个‘画师’吗?”他又问。
我的心猛地一紧,再次用力点头。
“那就别再把自己当成一个只能被动等待审判的‘候选者’。”教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火焰,“把你那点可怜的‘兼容性’和求生的狠劲,用在正道上。‘淬火’、‘醒酒’、学会控制你的力量,然后……”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学会反击。”
反击? against 荆棘圣冠? against 那些恐怖的清道夫?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但与此同时,一丝微弱的、被逼到绝境后的凶戾,也从心底慢慢滋生。
“你们……会帮我?”我看向教官,又看向调律师。
“帮你?”教官冷笑一声,“‘樽’不养废物。我们只会给你一个不被立刻‘净化’的机会,和一个变强复仇的平台。至于能不能抓住,看你自己的造化。”
调律师也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技术人士特有的冷静和残酷:“我对你这坛‘新酒’的发酵过程很感兴趣。或许……可以在你身上尝试一些新的‘调律’思路。”
他的话让我后背发凉,但我知道,这或许是我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不是稻草的浮木。
“我需要做什么?”我哑声问。
“首先,彻底‘醒酒’,恢复过来。”教官扔给我一包和之前类似的、但颜色更深的药粉,“这是加强版的,能缓解你精神反噬的伤。喝下去,然后跟我走。”
“去哪?”
“一个能让你暂时避开‘清道夫’,也能让你更快‘发酵’的地方。”教官的眼神深邃,“‘樽’的一个外围训练基地。在那里,你会学到最基本的东西——怎么不被缺瓶子砸了。”
训练基地?外围?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转折,一个真正踏入这个诡异世界门槛的机会。但也意味着,我将更深地卷入“樽”的体系,更难以脱身。
我看着那包药粉,又想起苏婉,想起那冰冷的电击长钉,想起后腰那个灼热的印记。
我没有选择。
我接过药粉,混着水,仰头吞下。
一股比之前更猛烈的灼热感瞬间席卷全身,但这一次,伴随着剧痛的,是一种更加清晰的、对体内躁动力量的梳理和安抚效果。
剧痛过后,虽然依旧虚弱,但大脑的抽痛和嗡鸣减轻了许多,思维也变得更加清晰。
我挣扎着从行军床上爬下来,脚步虽然虚浮,但眼神却多了一丝不同以往的坚定。
“走吧。”教官转身向门外走去。
调律师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个巧的、类似金属贴片的东西:“子,拿着这个。遇到能量层面的麻烦,捏碎它,或许能帮你‘调’一下频率,死得慢点。”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不安的玩味。
我默默接过贴片,握在手心,冰凉坚硬。
走出房间,我看到隔壁房间门口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樽”的人),房门紧闭,苏婉应该就在里面。
“她也会去训练基地吗?”我问。
“她会去更安全的地方。”教官头也不回,“她的‘画’有别的用途。在你证明自己的价值之前,你见不到她。”
我的心一紧,但没再什么。至少,她暂时是安全的。
我们穿过废弃工厂荒凉的走廊,来到一个隐蔽的后门。一辆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面包车停在那里。
教官拉开车门,示意我上去。
我看着车外灰蒙蒙的空,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栋充满死亡和诡异记忆的工厂。
我知道,踏上这辆车,我的人生将彻底驶向一条未知的、布满荆棘与烈酒的轨道。
但我已别无选择。
我弯腰,钻进了车厢。
车门在我身后关上,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载着我驶向一个名为“训练基地”的新囚笼,或者……新的起点。
喜欢蜕变:人生不过二两酒请大家收藏:(m.183xs.com)蜕变:人生不过二两酒183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