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的后厨成了沈知意暂时的避风港。油腻的空气，永无止境的碗盘，老板娘挑剔的目光……这一切粗糙的真实，反而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踏实。
她不再去想星空大海，不再去想那个男人。疼痛被疲惫麻醉，思念被生存挤压到角落。
只是偶尔，在冲洗掉碗碟最后一点泡沫的瞬间，水流声会让她恍惚。想起另一个厨房里，他笨拙地试图给她热一杯牛奶，结果差点烫到手的样子。
她会猛地关掉水龙头。
用冰冷的手背贴一下发烫的眼皮。
然后继续干活。
同屋的女人们对她这个突然闯入的“异类”充满好奇。她过于漂亮，手指纤细不像干粗活的，沉默寡言却带着一种难以接近的清冷。
有人试探着问她从哪里来。
她只摇头，不话。
有人晚上出去“上班”，穿得艳丽，问她要不要一起，“来钱快”。
她依旧摇头，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倔强。
久而久之，没人再自讨没趣。她们当她是个哑巴，或者脑子有问题。
她乐得清净。
每最放松的时刻，是深夜下班后，在巷口二十四时自助银行的隔间里。那里有灯光，相对干净，也暖和。
她会拿出藏在口袋里的绘图笔和一叠捡来的废打印纸，背面是空白的。
就着昏暗的灯光，指尖划过纸面。
画的不是高楼广厦，不是艺术画廊。
是面馆门口打盹的流浪猫。
是油污操作台上的一棵蒜苗。
是同屋女若落在枕边的一只夸张耳环。
线条依旧流畅，却多了几分粗粝的生命力。
她在这最卑微的尘埃里，笨拙地，一点一点，重新拼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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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幕凛的生活，陷入一种怪异的停滞。
他依旧去公司，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开无穷无尽的会议。他依旧冷静、高效、决策果决。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会对着某份需要审阅的设计图稿出神，想起她曾窝在沙发里，眉头微蹙讨论某个细节的侧脸。
他会拒绝所有需要女伴的场合。甚至有一次，某个试图攀附的世家千金被送到他酒店房间，他当场冷了脸，毫不留情面地让人将其“请”了出去，手段凌厉得让所有知情人心惊。
他变得比以往更沉默，也更易怒。眼底常年蕴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他不再回那个能看见星海的公寓。那里太空了。空得让人心慌。
他住在酒店顶层的套房。但哪里都一样。没有她的气息，哪里都只是睡觉的地方。
助理每依旧会汇报寻找的进展，或者，毫无进展。
周幕凛听着，不再暴怒，只是沉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只打火机——那是她某次在地摊上觉得好玩买来点生日蜡烛的，廉价得可笑，却不知怎么被他留了下来。
“周先生，”助理心翼翼递上一份请柬，“苏姐明晚的归国宴，夫人特意嘱咐……”
周幕凛目光扫过那制作精良的请柬，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挥手打断！
“推了。”声音冷硬。
助理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房间里重归寂静。
周幕凛走到落地窗前。脚下是璀璨的不夜城。
他却只觉得一片黑暗。
他想起她含泪的质问：“在你那些朋友、家人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当时他觉得她无理取闹。
现在，那个问题却像魔咒，日夜缠绕着他。
他给出的答案，亲手把她推开了。
他烦躁地解开领带，呼吸不畅。
必须找到她。
这个念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强烈。不是因为愤怒，不是因为不甘。
是因为……他需要她。
需要她安静地坐在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需要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让他安心的气息。
需要她偶尔胆大包的顶撞，和事后偷偷观察他反应时、那怯生生又倔强的眼神。
这种需要，陌生而汹涌，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拿出私人手机。那个被拖黑的号码，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犹豫了很久，手指僵硬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删掉，又重写。
最终，只发出三个字。
【对不起。】
消息发送成功。
他紧紧盯着屏幕，心脏竟有些可笑的、不合身份的紧张。
像等待一场审牛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屏幕依旧漆黑。
没有回应。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至极的笑。
看。
她连恨意，都懒得给他了。
他将手机扔在一旁，倒了一杯酒。
烈酒入喉，灼烧的似乎不再是胃。
而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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