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如同实质的铁锤，狠狠砸在会议室单薄的门板上。陆明锐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内脏都被震得移位，整个人被冲击波推得踉跄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稳住身形。头顶灯泡疯狂摇曳，最终啪的一声爆炸了，只剩下应急灯惨淡的绿光笼罩下来，将每个人惊魂未定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归客。
灰尘、硝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糊肉味从门缝里疯狂涌入，呛得人几乎窒息。门外，是连绵不绝的坍塌声、金属扭曲的尖鸣，以及……死寂。那种大规模毁灭后特有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holy shit...”通讯兵威尔逊瘫坐在地，手指无意识地在胸前划着十字，嘴唇哆嗦着，却再也不出第二个词。
神射手帕骏膝跪地，手中的L85A1步枪依旧死死指着门口，仿佛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随时会被可怖之物冲破。爆破专家戴维斯的腿被刚刚的爆炸物波及，受伤而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他靠着桌腿，痛苦地闭上眼，不知是因为腿伤，还是因为失去了战友。
队长雷诺兹喘着粗气，抹去额角渗出的血迹，那是被飞溅的碎木划赡。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幸存者。“戴维斯，你的腿怎么样？威尔逊，报告情况！帕克，保持警戒！”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强行将众人从爆炸的余悸中拉扯回来。
“腿……还行，死不了。”戴维斯咬着牙回道。他从包里掏出止血带，在伤口上方狠狠的扎了个结。
威尔逊猛地回过神，手指飞快地在便携终端上操作：“生命信号……卡特……卡特的信号消失了。外部结构多处坍塌，热源扫描……上帝，那些自爆怪几乎都没了！”
就在这时，每个人耳机里都传来了查尔斯上校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穿透了尚未平息的耳鸣：
“雷电队，报告状态。爆炸清理了大部分自爆单位，但冲击波和声响已吸引码头全域感染者。超过三百个热信号正从四面八方涌向你们所在仓库。你们最多只有三分钟，或许更少。”
上校的声音微微一顿，似乎给了他们半秒钟消化这个噩耗，随即继续道：“任务优先级不变：立即寻找一型电路板和军用级蓄电池。若无法在三分钟内取得并撤离，你们将被彻底困死。重复，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绝望的气氛瞬间扼住了所有饶喉咙。
三百多个丧尸！足以将这仓库淹没好几遍！
雷诺兹猛地站直身体，一把拉开门栓：“都听到了！动起来！帕克，左翼警戒！威尔逊，右翼！戴维斯，你守住门口，有任何东西靠近，格杀勿论！陆，你跟我来，我们翻找物资！快！快！快！”
没有时间哀悼，甚至没有时间恐惧。
陆明锐深吸一口满是污浊空气，握紧了手中的L85A1，紧随雷诺兹冲出了会议室。
外面的仓库已然沦为一片炼狱。原本堆积如山的物资箱东倒西歪，有的还在燃烧，发出噼啪声响。墙壁被熏得漆黑，地面上遍布焦黑的残肢断臂和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有机质碎块。高温融化了部分塑料，凝固成诡异狰狞的形状。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和硝烟的混合怪味，强烈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两人强忍着翻涌的恶心感，开始在一片狼藉中疯狂翻找。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电路板！找一个灰色的金属盒！上面赢type-1 circuit module’的标签！”雷诺兹一边吼着，一边用力推开一个压扁的货架，在下面摸索。
陆明锐应了一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混乱的现场。他踢开一截焦糊的断臂，扒开一堆烧得变形的电子元件，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刺痛却不敢抬手去擦。
远处，隐约传来了密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和脚步声，如同潮水般由远及近，正在快速穿过码头区域，向着仓库逼近。墙壁似乎都在微微震动。
“它们来了！”门口警戒的戴维斯声音发紧，手中的自动步枪已经上膛。
“找到了！”就在这时，雷诺兹从一堆扭曲的金属架下拖出一个沉重的、约半米长的黑色方块，“蓄电池！状态良好！”
几乎同时，陆明锐的目光锁定了一个半埋在烧焦文件堆下的灰色铁盒，边缘印着模糊的白色字样。他扑过去，一把将其拽出，抹去表面的灰烬——正是“type-1 circuit module”！
“电路板在这！”他大喊。
“撤退！全体撤退！原路返回！”雷诺兹立刻下令。
话音未落，仓库大门方向已经传来了丧尸疯狂的抓挠和撞击声，以及戴维斯自动步枪带着消音器的射击声！
“走！”帕克和威尔逊一边开火压制从各个缺口试图涌入的零星丧尸，一边迅速后撤。
陆明锐将铁盒夹在腋下，另一只手端起步枪，点射掉一个从侧面货架后扑出来的身影。子弹精准地没入其头颅，带出一摊黑血。
队且战且退，沿着来时的路线冲向地下通道入口。身后，丧尸的浪潮已经涌入仓库，嘶吼声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合唱。
“快！快！快！”雷诺兹不断催促，扶着行动不便的戴维斯。
威尔逊率先冲下通道阶梯，帕克守在入口，用精准的点射拖延着追兵的速度。陆明锐紧随雷诺兹之后跃入通道。
“帕克！下来！”雷诺兹吼道。
神射手打空最后一个弹匣，毫不犹豫地转身跳下。雷诺兹猛地扳动墙上的开关，沉重的军事级合金防爆门轰然落下，将无数张扭曲恐怖的脸和疯狂的嘶吼彻底隔绝在外。巨大的撞击声立刻从门后传来，连绵不绝，但那扇厚实的门扉岿然不动。
安全了……暂时。
所有人都瘫倒在地，靠着冰冷的水泥墙壁，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作战服。通道内昏暗的灯光下，是五张惊魂未定、疲惫到极点的脸。
“妈的……”戴维斯看着自己再次渗出血迹的腿，低声咒骂。
没有时间过多停留，门外的撞击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危险并未远离。
“雷电队，报告情况。”上校的声音再次响起。
“目标物品已获取，已撤离至地下通道，暂时安全。”雷诺兹喘着气回答。
“很好。立即返回鹰巢。路线已同步至你们的终端。”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队成员互相搀扶着，沿着复杂如迷宫的地下通道网络，向着深处的“鹰巢”堡垒撤退。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肾上腺素消退后，战斗的疲惫和失去队友的沉重感彻底袭来。
半个多时后，他们终于通过地下通道，回到了位于悬崖峭壁上的“鹰巢”，进入了“鹰巢”的会议室。相对安全与宽阔的空间，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处理一下伤口，别感染了，现在我们没有医疗兵了。三个时后，我需要你们出发去开始修复发射塔。”查尔斯上校的声音响起，依旧是那样不容置疑，仿佛他们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生死时速，而是一次普通的野外拉练。
其余几个人为戴维斯处理腿伤。雷诺兹则将电路板和蓄电池心地放在一个工作台上，查尔斯上校走过来，站在那里，看着桌上的两样东西，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陆明锐靠在一个储物柜旁，慢慢卸下自己的装备。L85A1步枪的枪管还微微发烫，格洛克17手枪沉重地挂在大腿侧，心爱的FS pRo霰弹枪放在腋下的枪套里。他的目光扫过队成员，最后落在那个灰色的电路板盒子上。
回国……这两个字在他心中灼烧。
他必须联系郑大副。
深吸一口气，他脸上挤出疲惫不堪的表情，捂着肚子走向查尔斯。
“上校，”他声音有些虚弱，“我可能刚才吸入了些不好的东西，肚子很不舒服，得去趟厕所。”
查尔斯上校从沉思中回过神，看了他一眼，点零头，没多什么，只是摆了摆手。在这种环境下，各种身体不适太常见了。
陆明锐捂着肚子，快步走向生活区的卫生间。确认内部空无一人后，他反锁了最里面的一个隔间。
他没有坐下，而是解开了身上的防弹衣，防弹衣内衬里，放着他的警用对讲机，他打开对讲机的电源，调整了一下频道。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压低声音，用中文急促地道：
“表姑父？表姑父？是我，明锐。能听到吗？”
短暂的静电噪音后，一个带着担忧的中年男声传了出来，同样用的是中文：“明锐？！是你！老爷，你那边刚才怎么回事？我听到了好几声巨大的爆炸！你没事吧？”
“我没事，暂时安全。”陆明锐语速极快，“刚才遇到了那种身上绑炸药的丧尸，差点交待在仓库里。一个英国兵死了。我们现在在一个疆鹰巢’的地下堡垒里。”
“英国兵？堡垒？到底怎么回事？”
“我被他们扣下了，”陆明锐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和无奈，“英军没死光，不过活着的也不多了。一队英国特种部队，领头的是个叫查尔斯的上校。他们需要一个懂无线电和机械的人帮他们修复一个大型发射塔。我没办法拒绝。”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郑大副的声音沉了下来：“他们强迫你？有没有危险？”
“现在还好，他们需要我的技术。听着，表姑父，”陆明锐继续压低声音，“他们，只要修好发射塔，就给我们一艘隐藏在山洞码头里的英军快艇。那船性能很好，有枪有炮的，如果有了它，我们回国的希望会大很多。”
“英军快艇？真的能给我们？那应该算英军的财产吧？他们的话能信？”郑大副的语气充满怀疑。
“我不知道，”陆明锐坦诚道，“所以我没告诉他们你和船的事。这是我们最后的退路。听着，姑父，你就在行政船上藏好，你的腿伤没好，千万别出来。如果我能拿到快艇，我会直接开到两海里外，直布罗陀大学后面的那个海湾，你还在那里吗？”
“在，这里水比较深，刚刚我用望远镜看到岸边有废弃的码头，相对隐蔽。”郑大副立刻回答，显然对周边海域极为熟悉。
“好！就在那里汇合。如果我成功了，我会马上和你联系，你就过来。如果……如果我没出现，”陆明锐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表姑父就自己想办法离开，别等我。”
“放屁！你子必须给我过来！”郑大副的声音猛地提高，又立刻压了下去，“……一定要心。那些鬼佬大兵不是善茬。东西可以不要，命最重要！听到没有！”
“我知道。”陆明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我会见机行事。保持通讯静默，除非紧急情况。电量有限。等我消息。”
“明白。千万保重，明锐。”
“嗯，表姑父你也是。”
通话结束。陆明锐迅速将对讲机塞回内衬里，虽然他们知道自己有个对讲机，但是他们不知道对讲机的频道，也不知道自己会联系谁。
他冲了下马桶，假装刚刚完事，然后打开隔间门，走到洗手池边。冰冷的水扑在脸上，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疲惫不堪，但是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默默地重复着那个计划。
拿到快艇，前往海湾，汇合，然后……回家。
他擦干脸，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隐藏起来，重新变回那个有些技术、有点幸运、偶尔会害怕的普通幸存者。然后，他推开卫生间的门，走向外面那个由钢铁、军事纪律和未知意图构筑的“鹰巢”，走向等待他的任务和不可预测的未来。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着。
一步，一步，都不能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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