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缓缓睁开双眼。
刹那间，一股足以倾覆山海的恐怖气息自他体内一闪而逝，
随即被完美地锁进四肢百骸，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
他整个人仿佛一柄藏入鞘中的绝世凶兵，锋芒尽敛，却更显深沉可怖。
A级！
这就是A级的力量！
林陌握了握拳，指节间传来的力量感，让他产生一种能轻易撕裂这片深海的错觉。
神魂深处，那缕新生的“寂灭真意”，更像是一尊掌控万物终焉的魔神，随时能宣判一切的死期。
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龙城学院里那几个不开眼的跳梁丑，
该用何等姿态，让他们在无尽的绝望中忏悔。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这片死寂之地时。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如鬼魅般出现在他前方不远处。
依旧是那身万年不变的海蓝色衣袍，依旧是那张仿佛亘古寒冰雕琢的冷漠面孔。
陆沉。
林陌瞳孔猛地一缩，刚刚平复的澎湃气血，瞬间如临大敌般再度沸腾！
他浑身肌肉紧绷，新生的寂灭真意蓄势待发，死死锁定对方。
这个男人，比那古神残骸的威压，更让他感到危险！
但这一次，陆沉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戒备与驱逐。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审视，一丝探究，
仿佛在打量一件超出了自己掌控，却又无比有趣的艺术品。
“你成功了。”
陆沉的声音响起，依旧低沉，却带着万米深海独有的刺骨寒意。
他话锋一转。
“但也触碰了，你不该触碰的东西。”
“阁下此话何意？”
林陌声音冰冷，不动声色地反问，试图从对方身上榨出更多信息，
“这古神残骸在簇万古，我不过是取走了属于我的机缘。
要论触碰，阁下日夜守望，恐怕触碰得更早，也更多吧？”
陆沉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林陌的言语试探，不过是海流拂过礁石，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静静地注视着林陌，缓缓吐出了一句足以让神明都为之颤栗的话。
“古神，只是深渊投下的一道影子。”
轰！
林陌的大脑仿佛被一颗星辰正面撞中，瞬间一片空白。
什么？！
陆沉的声音不带丝毫情感，却字字诛心，继续道：
“你炼化的，不过是那道影子被污染后，留下的一丝力量尘埃。”
“真正的禁忌，远比你想象的，更深，更暗。”
一股寒气，从林陌的脚底板直冲灵盖，让他浑身僵硬！
自己九死一生，甚至连苏九离都险些魂飞魄散，才得到的惊造化……
仅仅是“影子的尘埃”？
那真正的古神是什么？
那所谓的“深渊”，又将是何等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
陆-沉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林陌的肉体，直视他的灵魂本源：
“力量，从来不是越多越好。不明其源，不知其本，终将被力量奴役，沦为新的‘禁忌’。”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陌的心脏上。
他瞬间回想起吸收古神性时，那差点将自己理智彻底吞噬的疯狂与暴虐！
若非影万法熔炉”，若非“寂灭真意”的意外突破，自己恐怕真的已经变成了只知杀戮的怪物。
陆沉微微抬手，指向魔鬼海沟更深邃、更死寂的黑暗尽头。
那个方向，连苏九离都警告过他，是绝对的禁区。
“那里的东西，不是这具残骸能比的。”
“它们在沉睡，等待着被唤醒，或者……吞噬一切靠近的愚者。”
林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片纯粹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
化作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散发着令人神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吸力。
“你究竟是谁？！”林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陆沉沉默了。
他深深地看了林陌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警告，有怜悯，甚至……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期许。
最终，一切情绪都化为虚无。
“你的路，自己走。”
“但记住，当你能听到深渊的回响时……”
“你，才算真正踏上了牌桌。”
话音未落，陆沉的身影如一滴墨融入水中，没有一丝能量波动，就那么凭空消失在了黑暗里。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又仿佛，他本就是这片深海黑暗的一部分。
“……”
林陌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沉最后那句话，如魔音贯耳，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子……他……”
苏九离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栗。
“这个陆沉，他的……恐怕全是真的。‘深渊的影子’……‘深渊的回响’……这些词汇，
让本宫想起了一些……一些被记载于神典最深处，连神王都讳莫如深的禁忌传！”
连苏九离都恐惧了？
林陌心中因实力暴涨而生出的那点自得与狂傲，在这一刻，被彻底碾成了粉末。
“什么传？”他沉声问。
“一些……诞生于混沌之前，以世界为食粮的旧日支配者。
一些……本身就是宇宙法则对立面的终极恐怖。”
苏九离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炼化的古神，或许……只是某个伟大存在沉睡时，无意识呼出的一口浊气。”
“浊气？”
林陌嘴角狠狠一抽，但心中却没有了丝毫被贬低的怒意，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他终于明白，自己所以为的终点，不过是另一个更高、更恐怖的起点。
“子，别不服气。”
苏九离冷声道，“能将‘浊气’炼化为己用，而不被污染成疯子，
你这只蝼蚁，已经算是万古罕见。那个陆沉最后的意思是……你，已经获得了入门的‘资格’。”
资格……
林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所有的震撼与迷茫，都化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厉与决绝。
他笑了，笑得冰冷而疯狂。
“A级，在龙城学院，可以称王称霸。”
“可在这片星空下，连上牌桌的资格，都算不上。”
“很好。”
“所谓的‘深渊’，所谓的‘禁忌’……”
“你们等着。”
“总有一，老子会亲自下场，把你们这张牌桌，连同你们这些所谓的‘牌手’，一起掀了！”
他最后扫了一眼那古神残骸，骨架黯淡无光，神性荡然无存，就是一堆死寂的礁石。
林陌不再多想，新生的力量在四肢百骸间奔腾咆哮，远比先前任何时候都要强横！
他锁定上浮的路径，全身力量骤然爆发！
身形激射而出，裹挟着撕裂一切的凶悍，
冲破层层叠叠的恐怖水压，向着万米之上的海面，悍然暴冲！
脑中无数疑问，心中沉甸甸的收获，
对未来更深一层的警醒与更加炽烈的渴望，尽数化为此刻冲破一切的动力！
魔鬼海沟，重归那片万古不变的死寂。
但在那无人能及的至暗之底，因“深渊投影”的彻底消亡与那一声短暂“回响”的激荡，
几缕沉眠了无尽岁月的意志，被触动了。
它们的“感知”无声无息，却瞬间洞穿了无尽黑暗与厚重海水，
在林陌急速远去的气息上，留下了一道幽微却无法磨灭的烙印。
旋即，所有波动敛去，深渊重回永恒的黑暗与沉寂，不留半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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