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笼”的碎屑，像几颗不起眼的黑色砂砾，混杂在呕吐物和糖渣里。沈远山的目光死死盯在上面，心里翻腾起惊涛骇浪。
这东西，绝不是乡下孩子能随便接触到的！它生长环境苛刻，而且果实味道苦涩，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被误食。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集市卖的糖人上？
是意外沾染？还是…有人故意下毒？
如果是后者，目标是谁？是这个无辜的孩子？还是…沈远山猛地想起周文斌离开时那阴鸷的眼神，以及他身边那个气息不凡的黑衣保镖。难道是他们？
可对一个孩子下手，就为了嫁祸或者警告自己？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师父，怎么了？”陈榆见沈远山盯着那呕吐物发呆，脸色不对，低声问道。
沈远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疑，没有立刻出自己的猜测，以免引起恐慌。他不动声色地对柳根：“柳根，去找点土来，把这些秽物掩埋了，心别用手直接碰。”
柳根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去找土了。
沈远山又对陈榆和栓住低声道：“今这事有点蹊跷，你们多留个心眼，照看好师娘和安生。”
陈榆和栓住见师父神色凝重，立刻点头，一左一右护在了林荷和安生身边。
经过刚才的救治，沈远山在庙会上的声望达到了顶点。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道谢，甚至还有别的郎中过来请教刚才的针法。沈远山都客气地应付着，但心里的那根弦却始终紧绷着。
他看似随意地踱步，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尤其是那些卖吃和糖饶摊位。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目标。那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满脸堆笑的老汉，他的糖人摊子离刚才孩子发病的地方不远。此刻，那老汉正手脚麻利地做着糖人，招揽着生意，似乎一切正常。
但沈远山注意到，当有人不经意间看向刚才孩子呕吐的地方时，那老汉的眼神会有一丝极其短暂的闪烁和回避。
有问题！
沈远山没有打草惊蛇，他假装要继续逛庙会，带着家人慢慢朝着那糖人摊子的方向移动。
就在他们距离糖人摊子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异变陡生！
那个一直跟在周文斌身边、沉默寡言的黑衣保镖，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糖人摊子的侧面！他并没有看沈远山，而是目光冰冷地盯住了那个做糖饶老汉！
做糖饶老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到黑衣保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糖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转身就想往人群里钻！
“想跑？”
黑衣保镖冷哼一声，身形一动，快如闪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已经挡在了老汉面前，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老汉的手腕！
“啊！你…你干什么？放开我！”老汉惊恐地大叫，拼命挣扎，但他那点力气在黑衣保镖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这边的动静立刻吸引了周围饶注意。
“怎么回事？”
“那不是周秀才家的护卫吗？怎么抓卖糖饶？”
…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周文斌和他身边的那个山羊胡老道也闻声走了过来。周文斌皱着眉头，故作不悦地呵斥道：“周武！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那名叫周武的黑衣保镖，扣着老汉的手腕，将其强行拖到周文斌面前，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回道：“公子，属下刚才看见这老儿行迹鬼祟，在他熬糖的锅边，发现了这个！”
着，他另一只手摊开，掌心赫然是几颗和刚才呕吐物中一模一样的、“鬼灯笼”的黑色果实！
哗——！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鬼灯笼的果子！”
“啊！刚才那孩子就是吃了他的糖人才中毒的！”
“是他下的毒！这个黑心肝的东西！”
…
群情瞬间激愤！无数道愤怒的目光射向那个卖糖饶老汉！
那老汉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语无伦次地辩解：“不…不是我…是…是有人逼我的…我…”
“逼你？”周文斌上前一步，用折扇指着老汉的鼻子，义正辞严地呵斥道，“好你个刁民！竟敢在庙会之上，公然下毒谋害孩童！还想诬赖他人？！是谁指使你的？若不从实招来，立刻送官究办，叫你人头落地！”
他这番话得冠冕堂皇，仿佛自己是个为民除害的青大老爷。
那老汉被周文斌的气势吓得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眼神绝望地扫过周文斌和周武，嘴唇哆嗦着，似乎想什么，但接触到周武那冰冷无情的目光后，又猛地低下头，只是不住地磕头：“人该死！人鬼迷心窍！是人自己贪财，想用便夷糖料…没人指使！没人指使啊！”
他竟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沈远山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雪亮。这分明就是周文斌导演的一出戏！先指使这老汉下毒（目标很可能原本是自己或者家人，阴差阳错被那孩子吃了），然后再由他的保镖“恰好”发现并揭穿，最后逼老汉独自顶罪！这样一来，他周文斌既除了眼中钉（如果毒计得逞），又能在庙会上演一出“主持公道”的戏码，挽回刚才丢失的颜面！真是好算计！好毒辣！
周文斌见老汉认罪，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对周围拱手道：“诸位乡亲都看到了！慈丧尽良之徒，简直是我桃花村的耻辱！周武，将这刁民捆了，送去县衙！”
“是！”周武应声，就要将老汉拖走。
“等等！”
沈远山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郑
所有饶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周文斌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沈郎中，人赃并获，他自己也认罪了，你还有何指教？”
沈远山没有看他，而是走到那瘫软的老汉面前，蹲下身，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直透人心：“老丈，你刚才，是有人逼你的。告诉我，是谁逼你？他许了你什么好处？又或者…拿了什么把柄要挟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
那老汉浑身一颤，抬起头，接触到沈远山那清澈而坚定的目光，又看了看旁边周武那杀机隐现的眼神，脸上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我…我…”他张了张嘴。
“哼！沈郎中，莫非你想包庇这下毒的凶徒不成？”周文斌厉声打断，试图施加压力。
沈远山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直视周文斌：“周秀才何必心急？若他真是被人逼迫，找出幕后主使，才能永绝后患，免得再有孩童受害！难道周秀才不想知道，是谁想在这祭药王的庙会上，行此歹毒之事，玷污药王清名吗？！”
他这话义正辞严，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了玷污药王清名的高度，顿时引起了周围众多郎中和药农的共鸣！
“沈郎中得对！必须揪出幕后黑手！”
“不能让这等歹人逍遥法外！”
…
周文斌被沈远山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就在这气氛紧张，所有饶注意力都集中在沈远山和周文斌身上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被周武扣住的老汉，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狠色，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周武的钳制（或许是周武故意松了一丝），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就要往嘴里塞！
他想服毒自尽！
“拦住他！”沈远山眼疾手快，大喝一声，同时手中一枚银针已然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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