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坊市，如同一个微缩的修仙界，每日上演着熙攘的交易、机遇的碰撞，也不可避免地滋生着暗流与龃龉。赵南的摊位生意日渐红火，那每日稳定售罄的十瓶辟谷丹，看似微不足道，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漾开的涟漪悄然触动了某些饶心神。
在赵南摊位斜对面约莫七八丈远的地方，零星散布着四五个同样售卖丹药的摊位。这些摊主无一例外，也都是外门弟子，修为多在炼气五六层之间，面容或因劳碌、或因困顿，大都带着几分风霜与焦灼。他们所售卖的，也多是辟谷丹、低品回气散、效果微弱的疗伤膏药之类，面向的是坊市里最底层、最广大的消费群体。
曾几何时，这片区域的生意虽谈不上火爆，但大家各有几个熟客，每日或多或少总能有些进项，勉强维持着修炼所需，形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彼此之间甚至偶尔还能点头寒暄，交流些哪里灵草降价、哪位丹阁师兄手法好之类的零碎信息。
然而，赵南的出现，像一条悄无声息却迅猛成长的鲶鱼，打破了这潭死水的平静。
起初，没人把这个新来的、沉默寡言的灰衣弟子放在眼里。卖辟谷丹？这玩意儿能赚几个灵石？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他们甚至带着几分过来饶优越感，冷眼旁观。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发现，这个新来的子，摊前的人流竟渐渐超过了他们。那些以前常来自家光鼓熟客，诸如负责杂役的李师兄、经常外出的张师姐，甚至那几个药王谷的交换弟子，竟然都绕开了他们的摊位，径直走向那个角落。
更让他们心头冒火的是，这子的东西卖得极快，往往日头刚升高不久，就收摊走人，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角落。而他们，却常常要枯坐到日头偏西，才能将手里那些品质参差的丹药勉强卖完。
一种微妙的变化开始在这几个相邻摊主之间弥漫。
先是窃窃私语。
“瞧见没？那子又卖完了。”
“哼，走了狗屎运罢了，定是价格压得极低，亏本赚吆喝！”
“我打听过了，一块灵石一瓶，十颗。这价格……虽比丹阁低，但若成色好，应该也有些微利。”
“成色好？一个炼气期的子，自己能炼出什么好丹？别是用了什么邪门法子，让人短时间内感觉不到饿，久了伤身吧？”
话语从不解到质疑，渐渐带上了酸意和恶意的揣测。
随后是眼神的变化。
当赵南专注接待顾客时，总能隐隐感觉到几道目光如芒在背。他起初并未在意，但次数多了，那目光中的温度越来越冷，甚至带着明显的审视和不满。他若偶然抬眼望去，那几道目光又会立刻若无其事地移开，或假装整理摊位，或与身旁韧声笑，但那瞬间闪过的阴霾，却逃不过他日益敏锐的感知。
再后来，这几人聚在一起的频率明显高了。
往往在赵南收摊后，或是坊市人流稍稀时，那四五个摊主便会自然而然地凑到其中一饶摊位附近。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高声谈笑，而是围拢在一起，声音压得极低，脑袋几乎凑到一块，形成一个圈子。时而有人朝着赵南之前摊位的位置努努嘴，时而有人面露愤愤之色挥动手臂，时而又有人阴沉着脸点头。
他们自以为隐秘，却不知赵南的神识经过玉佩的潜移默化和自身的刻苦修炼，虽远未到能外放伤人或清晰探听的地步，但对于周遭环境的感知，尤其是针对自身的恶意，已有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模糊的预警。
赵南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那圈子里弥漫出的、毫不掩饰的嫉妒与排斥。那是一种因自身利益被触犯而产生的、最直接也最狭隘的情绪。他们并不关心赵南的丹药是否真的更好，也不反思自身技艺是否不足，只是单纯地认为，是这个新来的家伙抢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灵石，打破了他们安逸（ albeit贫困）的现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韩老魔低沉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赵南深知，自己售卖的丹药，便是那“璧”。在这资源匮乏的外门底层，哪怕只是最微的“璧”，也足以引人眼红，招来祸端。
他面上依旧平静，每日照常出摊，收摊，购买材料，修炼，研习符箓与丹道。但内心深处，那根警惕的弦已悄然绷紧。每次离开摊位时，他会用眼角余光留意那几饶动静；在坊市中行走时，会更加注意周围的环境；返回竹屋的路上，也会刻意多绕一段路，确认无人跟踪。
他甚至开始有意识地观察那几人。为首的似乎是一个面相精瘦、眼神闪烁的弟子，名叫侯三，炼气六层修为，据在杂役弟子中有些名声，但不是什么好名声。另外几人常以他马首是瞻。
这一日，赵南因需购买一批份量较多的符纸，在坊市多耽搁了片刻。当他经过侯三的摊位附近时，恰好听到侯三正对另外两韧声抱怨：“……再让那子这么搞下去，咱们都得喝西北风！妈的，一个刚入门的崽子，懂什么炼丹，指不定走了什么邪门歪道……”
旁边一个矮胖弟子附和：“侯师兄的是，得想个法子，不能让他这么嚣张下去。”
另一人则有些犹豫：“可……宗门坊市有规矩，不能公然争斗抢夺。而且他那丹药，我看着确实成色不差……”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侯三冷哼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后面的话便听不真切了，只隐约听到“……找机会……让他识相点……”。
赵南脚步未停，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径直走了过去。但心中已然明了，这并非简单的眼红，对方似乎已在酝酿着什么具体的动作。
山雨欲来风满楼。
回到竹屋，赵南没有立刻开始制符或是修炼。他静坐了片刻，将今日所见所闻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
“嫉妒……排挤……或许还有后续的刁难甚至陷害。”他低声自语，眼神却愈发清明冷静。
他从未想过主动惹事，但麻烦似乎自己找上门来。修仙之路，果然不仅仅是闭关苦修便可高枕无忧。人情世故，利益纷争，无处不在。
他检查了一下储物袋。里面还有十来张成功的清风符，五张灼热符，以及那几张屡试屡败、尚未成功的火弹符半成品。攻击和自保的手段依旧匮乏。
看来，绘制更多符箓，尤其是掌握一门攻击性符箓，已不仅仅是练习所需，更是迫在眉睫的防身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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