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撕扯感猛地将赵南的意识从短暂的空白中拽回。
眼前的白光尚未完全散去，脚下一实，已然落地。一股浓郁却带着淡淡血腥气的灵气扑面而来，耳边瞬间涌入各种嘈杂的声响——惊呼、喘息、痛哼、以及执法弟子维持秩序的呼喝。
他回来了。回到了秘境入口外的陨龙荒原峡谷。
强忍着传送带来的眩晕和恶心，赵南第一时间运转灵力，青雷剑嗡鸣着悬浮身侧，警惕地扫视四周。入目所及，一片混乱。
各派弟子东倒西歪地散落着，大多面带惊惶，衣衫染血，甚至有人一出来便瘫倒在地，显然在秘境中经历了惨烈搏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喘息声。原本还算有序的营地，此刻如同被狠狠蹂躏过一般。
“赵师兄！”一声带着惊喜和关切的呼唤从身旁传来。
赵南转头，只见苏婉儿就在他数步之外，脸色有些苍白，发髻微乱，裙角沾着些许血污和尘土，但眼神清亮，正快步向他走来。她手中紧握着那枚冰蓝色宝珠，丝丝寒气不由自主地逸散出来，在她周身形成淡淡的霜雾。
“苏师妹，你没事吧？”赵南见她气息还算平稳，心下稍安，目光迅速扫过她全身，确认没有明显重伤。
“我无碍，只是灵力消耗颇大。”苏婉儿摇摇头，快步走近，同样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目光落在赵南紧握的玉碑和略显苍白的脸上，“赵师兄，你……”
她话未问完，旁边又是一道白光闪现，林雪儿的身影踉跄出现。她刚一现身，周身寒气便不受控制地一盛，脚下地面瞬间凝结出一片冰霜，那柄寒气四溢的玉尺被她握在手中，光芒流转不定。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息和法宝的异动，冰蓝色的眼眸迅速扫过赵南和苏婉儿，见二人都安然站立，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林师姐！”苏婉儿连忙招呼，“方才多谢师姐出手相助！”
林雪儿微微颔致意，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平时的疏离：“同属正道，理应互助。赵道友无恙便好。”她的目光在赵南手中的白色玉碑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好奇，但并未多问。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焦急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老赵！苏仙子！林仙子！你们可算出来了！俺老张差点以为你们折在里面了！”
只见张猛骑着那头威猛的赤炎虎，如同旋风般冲了过来。赤炎虎身上添了几道新伤，血迹斑斑，低吼着，獠牙上还挂着碎肉，显然经历恶战。张猛本人更是如同血人一般，护身皮甲破碎大半，露出下面精壮的、布满新旧伤痕的古铜色胸膛，一道狰狞的爪痕从他左肩一直划到右腹，虽然已经止血，但皮肉翻卷，看着极为骇人。但他却浑不在意，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看到熟饶激动。他蒲扇般的大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土黄色、不断扭曲变幻、仿佛有生命般的奇异矿石。
“张兄！你这伤……”赵南眉头紧皱。
“嘿，没事！皮外伤！娘的，差点被玄冥宗那帮龟孙阴了！还好俺这新得的‘厚土髓晶’够硬，帮俺挡了一下要害！”张猛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拍了拍手中那不断散发沉重气息的矿石，又急忙问道，“你们怎么样？看到李芸妹子和松子没？”
话音未落，就听见药王谷方向传来一阵带着哭腔的惊呼：“快！师兄！师姐不行了！快拿续命丹来！”
几人心头一凛，循声望去，只见药王谷弟子聚集处一片忙乱，李芸被同门扶着，面色金纸，气若游丝，胸口一片诡异的焦黑，还在丝丝冒着黑气，显然中了极厉害的阴毒法术。一个药王谷长老正脸色铁青地往她嘴里塞丹药，手上绿光大盛，全力为她疗伤。
“李师姐！”苏婉儿惊呼一声，面露焦急，下意识地想过去，却被青云宗带队刘长老一道严厉的眼神制止。此刻各派混杂，情况未明，轻易过去恐生事端。
“陈松呢？”赵南沉声问，目光在五行门弟子中急切搜寻。
很快，他们在五行门弟子中看到了陈松。他倒是站着，但情况同样不妙。他脸色惨白如纸，右手无力地垂下，衣袖破碎，整条手臂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扭曲，显然骨头尽碎。他咬紧牙关，额头上全是冷汗，正由同门帮他简单固定伤处。他似乎感应到目光，抬头望来，看到赵南几人，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撑得住。
惨烈！实在是太惨烈了！
进去时二十名青云弟子，此刻放眼望去，算上赵南、苏婉儿，以及另外几个侥幸存活、但个个带伤、惊魂未定的同门，竟然只剩下不足十人！剑宗、冰云谷、御兽山、五行门那边，情况也大同异，折损近半。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和压抑的气息。
“杀的玄冥宗！”张猛双目赤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低吼道，“还有那些趁火打劫的散修！若非他们……”
他的话被一声冰冷刺骨的怒喝打断。
“刘长风！你们青云宗好大的狗胆！”
只见玄冥宗那位带队的面色阴鸷的金丹长老，此刻正站在一群煞气腾腾的玄冥宗弟子前，目光如毒蛇般锁定青云宗的刘长老。他身后，玄冥宗弟子也只出来了七八人，个个带伤，那被赵南重创的半步筑基大师兄正被人搀扶着，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赵南的方向。
“我宗弟子多人陨落，皆是被你青云宗弟子暗中偷袭所致！尤其是那个叫赵南的杂种！心狠手辣，夺宝杀人！今日你若不交出凶手，给我玄冥宗一个交代，休怪老夫不念两宗情面！”那玄冥宗长老声音尖利，倒打一耙，强大的金丹威压毫不掩饰地释放出来，如同阴云般压向青云宗众人。
“放你娘的屁！”刘长老还没回话，张猛先忍不住了，骑着赤炎虎上前一步，声若洪钟，“明明是你们玄冥宗的杂碎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埋伏偷袭、下毒暗算，无所不用其极！老子这身伤就是拜你们所赐！还敢恶人先告状？要不要脸！”
“哪里来的蠢货，这里哪有你话的份！”玄冥宗长老眼神一厉，一股阴寒的威压直接压向张猛。
张猛闷哼一声，身下赤炎虎发出一声低吼，四爪抓地，硬生生扛住了这股压力，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
“黑煞老鬼，收起你这套！”刘长老一步踏出，挡在自家弟子身前，金丹中期的磅礴气势轰然爆发，将对方的威压顶了回去，声音冰冷，“秘境夺宝，各凭本事，生死有命！是你玄冥宗弟子学艺不精，心思歹毒反遭其咎，与我青云宗何干？想泼脏水，也要看看对象！”
“刘师叔所言极是！”林风羽清越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调理好气息，虽然白衣上也染了血迹，但身姿依旧挺拔如剑，剑气凛然。他走到剑宗带队长老身旁，目光锐利地看向玄冥宗方向，“我剑宗亦有数位师弟师妹遭了玄冥宗毒手，此事，我剑宗日后必当讨教！”
“我冰云谷弟子亦有损伤，玄冥宗是否该给我等一个解释？”冰云谷带队的一位美妇人也冷声开口，目光不善。
药王谷、五行门的长老虽然没直接话，但看向玄冥宗的目光都充满了怒意和审视。显然，玄冥宗在秘境中的行径，已然引起了公愤。
那玄冥宗的黑煞长老脸色更加难看，没想到会引起众怒，但他仗着修为和宗门势力，依旧强硬道：“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分明是你们几家联手排挤我玄冥宗！此事没完！我们走！”
他恶狠狠地瞪了赵南一眼，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随即大手一挥，卷起门下残存弟子，化作一道乌光，悻悻离去。
一场冲突暂时被压下，但谁都知道，这梁子结得更深了。
刘长老收回目光，看向身后幸存下来的弟子们，看着他们脸上的疲惫、伤痛和后怕，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更多的是欣慰。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活着回来就好！收敛同门遗骸，清点人数，准备回宗！”
“是！”幸存下来的青云弟子们强打精神，哽咽着应道。
赵南默默地将“百草鉴”玉碑收入储物袋最深处，与苏婉儿、林雪儿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沉重。他又看向正在接受治疗的李芸和咬牙忍痛的陈松，以及骂骂咧咧却忙着给自己伤口上药的张猛。
秘境之行，机缘伴随血腥，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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