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彻底改观
宫宴的混乱逐渐平息，受赡官员和宫人被太医们紧急救治、抬离，侍卫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现场的血迹与狼藉。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未散尽的硝烟气息，提醒着众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惊魂之夜。
皇帝与太后、皇后已在严密护卫下起驾回宫，离去前，皇帝那冰冷而饱含杀意的“彻查”二字，如同悬在所有人心头的一把利剑，预示着京城即将迎来一场更为剧烈的风暴。
萧景珩受命暂时统领宫中防务，处理善后，并协同大理寺、刑部调查此案。他迅速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安排人手，神色冷峻，条理清晰，仿佛方才那场生死搏杀并未在他心中留下丝毫波澜。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有一处坚冰，正在悄然融化，甚至……轰然崩塌。
他的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穿过忙碌的人群，落在那抹倚靠在太液池边栏杆上、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直的身影上。
沈清璃。
青黛正心翼翼地为她重新包扎手臂上那道不算深、却依旧刺眼的伤口。她微微蹙着眉，额角因疼痛而渗出细密的汗珠，唇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沉静，没有劫后余生的嚎啕大哭，没有娇弱无助的瑟瑟发抖，甚至没有太多得到封赏的狂喜。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风雨过后，虽枝叶凌乱、沾染尘埃，却依旧顽强扎根于岩缝中的青竹。
萧景珩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
她如何在刺客暴起、全场大乱的瞬间，精准地退向相对安全的西北水榭角，那份冷静与判断力，远超寻常男子；
她如何在毒烟弥漫、众人恐慌之际，高声提醒“毒烟惧水”，那份机智与镇定，挽救了不知多少饶性命；
她如何在自身受伤、危机四伏之时，毫不犹豫地取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丸，俯身救助那些与她并无深交、甚至可能曾对她抱有偏见的倒地官员……那纤细的手指沾染了池水和血污，却仿佛带着一种圣洁的光芒。
还迎…她面对顾晏舟那诡异一爪时，决绝而敏捷的后退，宁可撞上冰冷的石栏，也绝不落入其掌控的倔强与清醒……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次次冲击着萧景珩心中那堵由多年军旅生涯、朝堂倾轧、以及内心深处对情感的本能戒备所筑起的高墙。
他承认，最初对她的关注，始于那半块玉佩的秘密，始于太后的嘱托，始于她展现出的、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的智慧与胆识，更始于两人在应对共同危机时形成的默契联盟。他欣赏她的聪慧，佩服她的果决，甚至带着几分利用与合作的心思。
但此刻，那些基于利益、欣赏、甚至些许怜悯的情绪，在亲眼目睹了她于生死关头所迸发出的人性光辉后，显得如此苍白和狭隘。
他看到的，不再仅仅是一个聪明、有用、需要保护的“盟友”或“未婚妻”。
他看到的，是一个灵魂坚韧、内心善良、在绝境中依旧能闪耀出夺目光芒的——沈清璃。
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而陌生的情感，如同破土而出的春芽，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瞬间占据了他的心扉。是心疼，是敬佩，是震撼，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想保护她，不再仅仅是因为责任或约定，而是发自内心的渴望。
他想站在她身边，不再仅仅是利益的结合，而是灵魂的吸引。
他想……拥有她。
这个认知，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萧景珩，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如同战鼓般剧烈地擂动起来。
他终于处理完了手头最紧急的事务，将后续工作交代给副手，便大步向着沈清璃走去。
沈清璃刚包扎好伤口，正由青黛扶着，准备跟随引路太监出宫回府。见到萧景珩走来，她停下脚步，微微颔首：“萧将军。” 声音因失血和疲惫而显得有些虚弱。
萧景珩在她面前站定，目光落在她包扎的手臂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伤势如何？” 他的声音比平日低沉沙哑了几分，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无碍，皮外伤而已，多谢将军关心。”沈清璃轻声回道，抬眸看向他。他依旧是一身染血的戎装，眉宇间带着征战后的肃杀与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异常浓烈而复杂的情绪。
那不是单纯的关切，也不是盟友之间的慰问。那眼神，太过专注，太过……灼热。
沈清璃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几拍。
萧景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言辞。周围的宫人侍卫都识趣地退远了些，垂首肃立。
夜风拂过，带来太液池水的微腥和远处隐约的哭声。月光重新洒落，洗去了部分血腥，却洗不散这宫墙之内的凝重。
终于，萧景珩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而郑重地望入沈清璃眼中，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道：
“清璃，”
他省略了所有的客套和称谓，直接唤出了她的名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与决心。
“今夜之事，让我看清了许多。”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看清了你的坚韧，你的智慧，你的……善良。”
沈清璃微微一怔，对上他毫不掩饰的、充满了欣赏与某种更深沉情感的目光，脸颊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烫。
“我萧景珩，半生戎马，自认见识过世间不少人物。”他继续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但从未有一人，如你一般。”
这句话，重若千钧。
沈清璃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以往，或有婚约，或有合作，或有欣赏。”他顿了顿，目光灼灼，“但此刻，我想告诉你，我心悦你，只因你是沈清璃。”
直白，坦荡，没有任何迂回婉转。
沈清璃彻底愣住，大脑有瞬间的空白。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他会在此刻，以此种方式，出这样的话。
看着她怔忪的模样，萧景珩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那笑意很快被更深的郑重所取代。
“所以，”他上前一步，距离拉近，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承诺，“清璃，待我处理完此次刺杀案的军务首尾，必亲自上门，郑重向沈大人提亲。”
他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不是因陛下赐婚，不是因太后之意，更非权宜之计。这一次，是我萧景珩，真心实意，想娶你为妻。” 月光下，他染血的战甲泛着冷硬的光泽，但那双眼眸中的温度，却几乎要将人灼伤。沈清璃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毫无保留的表白与承诺，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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