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清晨的问候
惊蛰的雨丝斜斜切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郭艳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新消息，指尖在 “删除” 键上悬了很久。屏幕上 “陈勇” 两个字后面跟着行字：“今降温，记得带伞。” 发送时间是早上六点零三分，比她的闹钟还早。
“又来？” 同事李娜凑过来看，咖啡杯沿的奶泡沾在鼻尖，“这陈勇都坚持五年了吧？比你妈还准时。” 郭艳把手机塞进抽屉，晨光在她刚打印的策划案上投下菱形光斑，某页的边缘被指甲掐出月牙形的印子。
五年前的秋，郭艳刚失恋，在论坛发帖吐槽，陈勇就是那时加的她。最初的短信带着试探：“听你喜欢吃街角的糖炒栗子？” 后来变成日常：“今早的豆浆加了糖，和你以前的一样。” 她拉黑过三次，对方总能换个号码发来，尾号永远带着 “73”—— 那是她的生日月份。
“他甚至知道我不吃香菜。” 郭艳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上周部门聚餐，她随口提了句不吃香菜，第二陈勇的短信就来：“楼下新开的面馆，特意交代了免香菜。” 李娜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冷笑：“不定是跟踪狂，你可得心。”
但这个 “跟踪狂” 从未越界。去年郭艳急性阑尾炎住院，他发来的短信是 “302 病房的窗帘轨道松了，护士找后勤科张师傅修”，而不是嘘寒问暖。她出院时，发现窗帘果然修好了，张师傅 “是个姓陈的先生打电话嘱咐的，声音挺温和”。
傍晚的地铁里，手机又震动了。陈勇发来张照片，是街角的玉兰花，配文：“开邻一朵。” 郭艳突然想起三年前随口提过喜欢玉兰，此后每年花期，他都会发来照片。地铁到站的提示音里，她鬼使神差地回了两个字：“谢谢。”
这是五年来她第一次回复。走出闸机时，手机再次震动，陈勇只回了个笑脸表情，像个收到糖的孩子。郭艳望着街角的玉兰树，雨珠在花瓣上滚动，突然觉得那些被她视为骚扰的短信，像这春雨，无声无息地浸透了时光。
第二节：节日的包裹
谷雨的阳光漫过收发室的窗台，郭艳捏着包裹单的手指微微发颤。寄件人栏写着 “陈勇”，地址是本市的某条老街，她曾按这个地址找过，发现是家关门的老邮局。
包裹里是个铁皮饼干盒，打开的瞬间，郭艳的呼吸停滞了。里面装着五年间的节日礼物：2019 年圣诞的围巾，标签上写着 “羊毛，不扎脖子”；2020 年生日的钢笔，笔帽刻着极的 “艳” 字；2021 年中秋的月饼，是她老家县城的老字号，现在早已停产。
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陈勇的字迹：“知道你怕甜，月饼减了糖。” 郭艳的眼眶突然发热，母亲去世前总她 “吃块糖都嫌齁”，这个秘密，她从未告诉过外人。
“他肯定调查过你。” 李娜翻看着饼干盒，突然指着围巾的标签，“这牌子的围巾，当年只在军区服务社卖过。” 郭艳的心猛地一跳 —— 父亲生前是军人，去世前在军区干休所住过。
端午前夕，郭艳收到陈勇的短信：“你父亲的老战友周伯伯住院了，在市一院 307 床。” 她愣住了，父亲去世五年，她从未对外人提过有这么位周伯伯。赶到医院时，周伯伯正对着张黑白照片发呆，照片上的年轻军官笑得挺拔，是年轻时的父亲。
“艳？” 周伯伯的眼睛亮了，“你父亲常你爱吃槐花饼，我让护工给你留了些。” 郭艳接过保温桶，突然注意到床头柜的药盒，和陈勇某次短信里提到的 “降压药牌子” 一模一样。
“周伯伯，您认识陈勇吗？”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老饶手顿了顿，望着窗外的槐树：“是不是个左手指节有疤的年轻人？” 郭艳的心跳漏了一拍 —— 陈勇某次发的照片里，拿相机的左手确实有块疤。
“他是你父亲的通讯员陈啊。” 周伯伯叹了口气，“当年你父亲去世，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我闺女胆，你多照看’。”
第三节：未赴的约定
夏至的蝉鸣裹着热浪，郭艳坐在老邮局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捏着陈勇的短信：“周日上午十点，在这里等你。” 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提出见面。
邮局的木门吱呀作响，出来位戴老花镜的老人，是当年的邮递员老张。“找陈啊？” 老人擦着自行车，“那孩子每周三都来寄信，要盖这里的邮戳，有纪念意义。” 他指着墙上的旧照片，“你看，这是十年前的他，跟着郭营长在训练场上呢。”
照片里的年轻士兵站在父亲身后，左手指节缠着纱布，笑得露出豁牙。郭艳的眼泪突然掉下来 —— 原来父亲的葬礼上，那个默默站在角落的年轻人，就是陈勇。
周日的清晨，郭艳特意穿了条碎花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款式。走到老邮局门口，却看见陈勇的短信：“临时有急事，下次吧。” 她的手指攥得发白，突然觉得这五年的等待像个笑话。
李娜打来电话时，她正坐在石阶上发呆：“艳，你快看本地新闻，市一院有医生被感染了，在隔离治疗。” 屏幕上的新闻照片里，穿防护服的医生摘下口罩喝水，左手指节的疤痕赫然可见。
郭艳的血液瞬间冻结。她想起陈勇去年的短信：“换了新工作，偶尔要加班。” 想起他从不接电话，只回短信；想起他总 “最近有点忙”。她突然冲向市一院，在隔离区外被护士拦住：“对不起，陈医生正在抢救病人。”
“他是不是左手指节有疤？” 郭艳的声音发颤。护士点点头：“陈勇医生是我们感染科的骨干，上周为了救个重症患者，自己也被感染了。” 她递给郭艳个信封，“这是他让我转交的，如果他出不来……”
信封里是本日记，第一页写着：“2018 年 3 月 15 日，郭营长走了，我答应他要照顾艳。她好像不喜欢我，没关系，远远看着就好。” 某页贴着张郭艳的侧脸照，是她大学时发在论坛的，被他剪下来压在里面。
第四节：病房的阳光
立秋的风带着桂花香，郭艳坐在隔离病房的玻璃外，看着里面的陈勇。他瘦了很多，左手指节的疤痕在输液管的映衬下格外清晰，却依然在手机上打字：“今的桂花好香。”
郭艳举起手机回复：“我在楼下摘了一枝。” 陈勇的眼睛突然亮了，隔着玻璃朝她挥手，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护士笑着：“陈医生每最期待的就是你的短信，看你好好的，他就有精神。”
日记里藏着更多秘密：2019 年她加班晚归，陈勇在公司楼下的树后守了三个月；2020 年她被上司刁难，是他匿名寄去证据帮她解围；2021 年她生日那发烧，他托外卖员送去的药，其实是自己跑遍全城找到的特效药。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郭艳在短信里问。陈勇的回复很慢：“怕你觉得是负担。你父亲，你最讨厌被人可怜。”
周伯伯的探视日，郭艳推着轮椅陪他在医院花园散步。老人指着上的云：“你父亲当年救过陈的命，在抗洪抢险时，把他从洪水里拉出来，自己被石头砸伤了腿。” 他叹了口气，“陈这孩子，重情义，要替你父亲看着你成家立业。”
中秋那，陈勇终于转出隔离病房。郭艳捧着保温桶进去时，他正对着手机傻笑，屏幕上是她五年前发的朋友圈：“希望有人记得我不吃香菜。”
“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 郭艳把槐花饼放在桌上，“你寄的月饼，和我妈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陈勇的耳朵红了：“我找你老家的邻居学了三个月。”
窗外的月光落在两人之间，郭艳突然明白，那些被她视为困扰的短信，不是暧昧的骚扰，是沉默的守护。就像父亲生前种的玉兰树，从不话，却年复一年地开花，把香气送进她的窗。
第五节：短信外的温度
霜降的清晨，郭艳在公司楼下的早餐摊遇见陈勇。他穿着件灰色风衣，左手指节的疤痕淡了许多，正给摊主看手机：“要两份豆浆，一份不加糖。”
“周伯伯你要调去省城了？” 郭艳接过豆浆，指尖触到他的手，带着清晨的凉意。陈勇点点头：“那边成立了新的感染科，需要人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 U 盘，“这是你父亲的老照片，我扫描好了。”
U 盘里有段视频，是 2017 年的春节，父亲拉着陈勇的手：“我这闺女，看着坚强，其实胆得很，以后你多照看着点。” 镜头里的陈勇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营长放心，我一定做到。”
郭艳的眼泪掉在豆浆杯里。陈勇慌忙递过纸巾：“其实…… 我本来准备今年表白的，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他的耳朵红得像柿子，“现在这个，是不是有点……”
“陈勇，” 郭艳打断他，“省城的地址发我。” 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新编辑的短信：“下周我休年假，去看你。”
李娜在办公室看着郭艳收拾东西，笑着：“真没想到，五年的骚扰短信，最后成了爱情故事。” 郭艳摇摇头，把那个铁皮饼干盒放进包里：“这不是爱情故事，是有人用五年的时间，兑现对我父亲的承诺。”
去省城的前一，郭艳收到陈勇的短信，是首他写的诗：“我数着你的早安晚安，像数着年轮里的春。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只要你过得平安。” 她回复：“以后的年轮，我们一起数。”
高铁驶离站台时，郭艳望着窗外掠过的玉兰树。手机震动，是陈勇发来的照片，省城的玉兰花苞鼓鼓的，像藏着无数个未出口的清晨与黄昏。她突然明白，真正的关怀从不是喧嚣的告白，是像这短信里的问候，平淡、坚持，却在岁月里长成参大树，为你挡住所有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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