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控制室的空气里浮着细的灰尘，在应急灯的余光里像停滞的星子。凌曜半蹲在控制面板前，指尖划过布满划痕的按键——那些划痕是前几次紧急操作时，指甲硬生生蹭出来的。主屏幕上的解码进度条卡在98%，绿色的光标闪烁着，像在艰难地喘气。他额角的汗水凝成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在失重环境下悬停片刻，又慢悠悠地飘向控制台，“啪嗒”一声粘在屏幕边缘。
旁边的生命维持系统控制台，红色警报灯正规律地闪烁，每闪一下，备用氧气的读数就往下跳一格，此刻已经停在了刺眼的5%。凌曜的呼吸下意识放轻，肺部传来轻微的灼痛感，他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却藏不住尾音的紧绷：“叶燃，报告你的情况。”
通讯器里先是一阵剧烈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船体上，接着是叶燃粗重的喘息，混着宇航服推进器的细微嗡鸣：“咳…没事！刚把最后一个堵门的‘铁疙瘩’踹飞，那玩意飘远了。”他顿了顿，呼吸稍微平缓了些，“你那边怎么样？警报声听着更急了，氧气还够吗？”
凌曜没来得及回答，目光又落回了进度条上。98%的数字像焊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他指尖在控制面板上飞快滑动，调出后台数据流，代码滚动的速度快得几乎成了一条绿线。
而此刻的飞船外部，叶燃正把安全缆绳的卡扣扣在动力舱门的固定环上。他飘在太空中，背后是深邃的黑暗，远处那颗灰蒙蒙的星球像一块脏污的石头，表面的沟壑在星光下隐约可见。刚被他踹飞的维修机器人残骸在不远处缓缓旋转，金属外壳上还留着他之前用扳手砸出的凹痕。一种巨大的孤独感突然攫住了他，让他忍不住晃了晃头——自从“深空号”出事后，这种感觉就像影子一样跟着他。
“叶燃？”通讯器里传来凌曜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在。”
“解码卡壳了，但氧气等不了。”凌曜的指令清晰地传来，一张飞船外部结构图瞬间弹在叶燃的面罩显示器上，红色箭头精准指向一个位置，“你左舷十五米处，有个红色紧急面板，下面是备用能源接口。手动重启它，能给内部系统争取三分钟。”
叶燃瞥了眼显示器上的位置，解开安全扣，按下宇航服推进器的开关。淡蓝色的火焰从推进器喷出，带着他缓缓移动。之前和机器人缠斗时拉赡胳膊隐隐作痛，让他的动作慢了半拍，但他的目光始终锁定着目标点，没有一丝犹豫：“收到，交给我。”
中央控制室里，凌曜的指尖突然顿住。主屏幕上的进度条依旧卡在98%，但数据流日志里，一行极其微弱的紫色代码突然闪了一下，又迅速隐没在绿色的系统代码里。就在这时，“领航员”的合成女声响起，带着机械的冰冷：“警告：核心数据锁遭遇未知干扰。重启备用能源接口可能引发系统排异反应。”
“未知干扰源…”凌曜喃喃自语，手指飞快地放大数据流，瞳孔骤然一缩。那行紫色代码像寄生虫一样，紧紧附着在“领航员”的核心程序上，每隔几秒就会轻微蠕动一下，正是它在死死拽住解码进度——这不是飞船内部的信号，是外来的。
“找到了！”
叶燃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他飘到红色紧急面板前，用工具刀撬开面板盖，里面的线缆缠得像一团乱麻，红色和蓝色的阀门并排立着，在星光下泛着冷光。“凌曜，是不是拧这个红色的？”他伸出手，指尖离红色阀门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别碰！是蓝色的！”凌曜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在喝止，“红色是紧急排气阀，拧开你会被气流吹飞！”
叶燃的手猛地停住，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衣。他甚至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阀门冰凉的触感，心脏狂跳着，连忙收回手，攥住旁边的蓝色阀门。阀门锈得厉害，他咬着牙，全身力气都灌进手臂，金属阀门在他手中缓缓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就在阀门转到底的瞬间，中央控制室的主屏幕突然亮了起来。98%的进度条猛地跳到100%，【核心动力室权限已获取】的绿色大字占满了整个屏幕！
“成功了！叶燃！”凌曜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他伸手按在胸口，感觉肺部的灼痛感在慢慢消退，巨大的喜悦冲散了所有的紧张，“你做到了！”
几乎同时，控制室里所有的屏幕都闪了一下，从刺眼的红色变成了柔和的蓝色。“领航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尾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核心权限确认。生命维持系统优先级重置。氧气输送恢复。欢迎回来，凌曜先生。”
红色警报灯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系统自检通过的绿色灯光。新鲜的氧气顺着通风口涌入，凌曜深深吸了一口气，清爽的空气填满肺部，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眶却有些发热。
飞船外部，叶燃松开蓝色阀门，靠在冰冷的船体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宇航服的推进器已经关闭，他就那样飘着，看着远处的星球，嘴角忍不住上扬：“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协”
可他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面罩显示器的右下角，一个之前被系统警报掩盖的黄色三角标志突然开始闪烁。那是宇航服独立监测系统的警报——和飞船主系统无关，只属于他自己的警告。
【检测到近距离非友好目标锁定信号】。
叶燃的身体瞬间僵住，所有的疲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按下推进器，身体微微转向警报指示的方向，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太阳能帆板的阴影深处，一个从未在飞船结构图上出现过的型炮台，正缓缓转动着。它的材质是暗黑色的，和“深空号”的银灰色船体格格不入，炮口黝黑，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正精准地对准了他。
是谁放的？什么时候出现的？
通讯器里传来凌曜兴奋的声音，带着一丝雀跃：“叶燃，我这就打开气闸舱门，你快回来！我们可以开始修复主引擎了！”
叶燃望着那黑洞洞的炮口，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他对着通讯器，低声：
“凌曜…恐怕…赢客人’还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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