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殿的丹炉依旧在日夜燃烧，可段朝用许诺的长生仙丹却迟迟没有踪影。朱厚熜每月看着国库的支出清单，上面密密麻麻的 “仙材采购” 款项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眼 —— 三年来，段朝用耗费的白银已足够组建三支精锐边军，可除了那些颜色诡异的 “半成品丹药”，连一粒真正能 “延年益寿” 的仙丹都没见着。他开始在夜里辗转反侧，想起段朝用每次被追问时闪烁其词的眼神，想起那枚被划赡凤印，心中的疑窦如同雨后的青苔，一点点蔓延开来。
一次早朝后，朱厚熜特意留下几位老臣，旁敲侧击地询问段朝用的品校吏部尚书徐阶素来耿直，见皇帝终于松口，便斗胆进言：“陛下，段朝用自称能点石成金，可臣派人查访，其家乡百姓都他早年不过是个街头骗子。如今炼金殿耗费巨资，恐有诈。” 紧接着，户部尚书也呈上奏折，段朝用申请的 “海外仙砂” 采购款，实际流向了京城几家与他亲信相关的商铺。
这些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朱厚熜心中积压已久的疑虑。他当即下令锦衣卫彻查，这一次不再让严嵩插手，而是派了自己最信任的指挥佥事。锦衣卫如狼似虎地冲入炼金殿，不仅搜出了段朝用私藏的金银珠宝、凤冠霞帔，还找到了他与亲信的密信，信中赫然写着 “以假丹哄骗圣上，待捞足银两便远走高飞”。更让朱厚熜震怒的是，锦衣卫在段朝用的床底发现了一本账簿，上面详细记录了他如何用染色玻璃冒充宝石、用糖丸冒充丹药的全过程。
当锦衣卫将这些罪证摆在朱厚熜面前时，他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账簿摔在地上，怒吼道：“朕竟被如此人蒙骗！连凤印都敢亵渎，简直罪该万死！” 他想起自己为了所谓的 “仙丹”，不惜耗费国库、疏远朝政，甚至差点因服用含铅的丹药损伤龙体，羞愤与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几欲晕厥。
三日后，段朝用被押赴西市处以极刑。行刑那，朱厚熜站在西苑的高台上，远远望着刑场的方向，脸色铁青。他下令将段朝用的家产全部充公，那些被他骗走的珍宝也一一收回，可国库的亏空与被耽误的朝政，却再也无法挽回。
段朝用的伏法，像一盆冷水浇在朱厚熜头上，让他有了短暂的清醒。他下令关闭炼金殿，将宫中多余的方士遣散，甚至在朝堂上公开反思：“朕往日沉迷修仙，耗费民力，实乃不智。” 那段时间，他罕见地频繁召见朝臣，批阅积压的奏折，甚至下旨减免了部分灾区的赋税。朝臣们见皇帝似乎迷途知返，都暗自庆幸，以为大明终于能重回正轨。
然而，这份清醒如同昙花一现。对长生不老的渴望早已深入骨髓，段朝用的骗局被揭穿后，朱厚熜的第一反应不是彻底醒悟，而是觉得 “此乃方士品行不端，非修仙之道不可为”。他在夜深人静时抚摸着自己日渐衰老的面容，想起列祖列宗的基业，又开始幻想能找到真正的 “仙人”，助自己永掌江山。
没过半年，当一位名叫胡大顺的方士捧着 “不死金丹方” 出现在西苑时，朱厚熜几乎没有犹豫，便又将他奉为上宾。胡大顺声称自己的丹药 “采自日月精华，绝无半分虚假”，朱厚熜竟又信了，重新开启丹炉，甚至比以往更加痴迷 —— 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弥补被段朝用欺骗的失落，才能抓住那虚无缥缈的长生梦。
朝堂上的正直官员们见此情景，无不扼腕叹息。他们知道，段朝用的死并没有让朱厚熜真正醒悟，不过是换了一个骗子继续这场荒诞的游戏。而大明的国运，就在这一次次的沉迷与短暂反思中，不断消耗着，朝着不可预知的未来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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