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幽蓝搏动，如同无形的重锤，敲碎了现实与冥府之间那层脆弱的薄冰。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在刹那间被某种无形的巨口彻底抽吸殆尽，陷入绝对真空，又在下一刻被某种更加沉重、冰冷、仿佛液态金属般粘稠的介质强行填满。所有声音——呼吸、心跳、能量残余的嘶鸣——都消失了，被那粗糙能量心脉搏动后，在死寂中持续嗡鸣、如同深渊回响的余韵彻底覆盖。
在红绸瞳孔数据流急速刷新的凝重目光、医官彻底失去焦距的茫然注视、以及铁砧几乎要挣脱眼眶的难以置信眼神知—
顾夜寒，那具本应彻底归于沉寂、被判定为“废弃”的躯壳，动了。
不是细微的抽搐，不是无意识的神经反射。
他的头颅，以一种略显僵硬、却带着古老而精密的伺服机构般绝对精准的姿态，微微转动了一个精确到毫厘的角度。覆盖着蓝黑色结晶的颈项在转动时，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如同万年冰层在巨力下缓缓龟裂的“咔嚓”声，仿佛某种禁锢正在破碎。
而他那双一直睁着、内部原本充斥着狂暴无序的暗红锈蚀与幽蓝数据风暴的眼眸，其中的混沌在这一刻，骤然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仿佛宇宙初开、风暴眼终于彻底成型，那原本无序奔流、相互冲突的暗红与幽蓝能量，猛地向内收缩、坍缩！如同被一个无形的奇点所吞噬、压缩，最终在那眼眶的狭空间内，凝聚、质变为两簇……冰冷燃烧的幽蓝火焰！
那不是比喻，也不是能量的简单聚合。
在他的眼眶之中，取代了瞳孔、眼白，乃至一切人类眼部结构的，是两团如同拥有实体般跃动、流淌的幽蓝色光焰！这光焰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扭曲周围光线的极度深寒，其核心却蕴含着足以焚毁物质、湮灭能量的恐怖毁灭气息！光焰的边缘极不稳定，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迸溅出一丝暗红色的火星，那火星如同被碾碎的锈蚀余烬，带着不祥的衰败与诅咒意味，旋即又被幽蓝光焰重新吞噬，更添几分诡异与危险。
这双“眼睛”之中，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顾夜寒”的温度，找不到往日的隐忍、挣扎、或是那深藏于冰封之下的、仅存的温柔。有的，只是一种超越善恶、俯瞰众生如蝼蚁、漠视一切存在、仿佛自太初洪荒而来便已存在的非人神性，与一种深植于本能、足以焚毁万物、重构秩序的、内敛却澎湃的毁灭冲动。
被这双“眼睛”那毫无生命波动的视线扫过的瞬间，红绸感觉自己的核心运算程序都仿佛遭遇了无法理解的强干扰，产生了致命的凝滞，一种源自生命底层代码的、面对更高位格、更本质存在的原始战栗，不受控制地、蛮横地掠过她一向冰冷稳定的逻辑回路。
医官更是连一丝抵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直接瘫软在地，大脑被纯粹的空白占据，连恐惧这种最基本的情绪都无法有效组织，只剩下本能的、面对敌般的僵直。
下一秒，异变再起！
“咔嚓……咔嚓嚓——！”
顾夜寒体表的蓝黑色结晶以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速度疯狂增殖、加厚！它们不再仅仅是覆盖在体表，而是开始与他的躯体进行深度融合、乃至从根本上进行重构！皮肤在结晶掠过时同化消失，肌肉纤维被晶格结构取代，乃至部分骨骼都在结晶化的过程中被强化、重塑，与结晶融为一体！
他的左臂，从肩膀到指尖，已完全化为一只覆盖着厚重、棱角分明如恶魔铠甲、不断从内部迸发出幽蓝光泽的完整结晶臂铠！右半身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晶化，胸膛处那粗糙搏动着的能量心脉，如同超维引擎的核心，为这具正在经历终极蜕变的躯壳，提供着狂暴近乎无限的动力！
他不再是一具尸体，甚至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生命体。
他是一具被强大而冰冷、无法揣度的未知意志驱动的、正在完成最终转化的——活着的、拥有神圣外观与毁灭内耗禁忌兵器！
然后，他“看”向了红绸。
没有预兆，没有肌肉发力的准备动作，甚至没有能量的预先聚集。
那具超过八成已经结晶化、如同精美而恐怖的雕塑般的躯壳，如同彻底无视了基础的物理法则，由绝对的静止，瞬间进入了超越视觉神经捕捉极限、乃至大部分传感器反应速度的——动！
“嗡——！”
空气中只留下一道被强行扭曲的、混合着幽蓝主体与暗红拖尾的残影轨迹，以及一声因速度过快而撕裂空气、产生的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音爆！
红绸的瞳孔骤缩到了物理极限的针尖大！
她的战斗本能模块和内置的高阶威胁传感器在疯狂尖啸报警，红色的危险标识几乎要淹没她的视觉界面，但她的身体反应速度与能量输出功率，却完全跟不上那扑面而来、冰冷刺骨、带着绝对死亡宣告气息的冲击！
太快了！
超越了她数据库中记录的、任何已知碳基\/硅基生命体、甚至大部分圣殿高阶战斗单位与毁灭兵器的速度定义上限！
她只来得及遵循最优防御逻辑，将幽蓝短刃交叉格挡在身前，同时将监察者制式能量护盾的输出功率激发到理论最大值——
“轰！！！”
一股无法用任何现有物理公式形容的、混合了极致物理冲击与高等能量湮灭效果的毁灭性巨力，如同星际战舰的正面主炮零距离直击，结结实实、毫无花巧地狠狠砸在了她交叉的双刃和璀璨绽放的幽蓝护盾之上！
幽蓝短刃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裂解体的刺耳哀鸣！那足以抵挡重型爆能枪阵列持续轰击的能量护盾，如同被超高温射流击中的普通玻璃般应声而碎，炸裂成无数失去结构、四处飘零的幽蓝能量光屑！
“呃啊——！”
红绸只觉得一股根本无法抗拒、如同星系引力般浩瀚无边的力量，摧枯拉朽般贯穿了她所有的防御，结结实实、毫无保留地作用在她的机械与生物组织混合的躯体上！胸腔内部传来多根支撑骨骼断裂的、清晰到令人牙酸的脆响！内部的人造脏器与能量回路仿佛被瞬间暴力移位、挤压、甚至部分碎裂！她整个人如同被星际轨道炮全力投掷出的弹丸，不受控制地、带着一往无前的动能，狠狠倒飞出去！
“砰——！！！”
一声沉闷如陨石撞击的巨响，她的后背重重砸在密室坚硬的、混合了合金的岩壁之上，甚至将那特殊强化的岩壁都撞出了一片深邃的、边缘呈放射状的蛛网状凹陷裂痕！她像是一幅被无形的巨钉残忍钉在墙上的、扭曲的抽象画，在那里停滞、镶嵌了违背物理规律的一瞬，才沿着布满裂痕的墙壁，缓缓地、无力地滑落，最终瘫软在地，激起一圈弥漫的尘土。
她手中的幽蓝短刃早已脱手飞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弹跳着，发出叮当的脆响，最终静止。她试图挣扎，却只猛地喷出一口带着紊乱能量火花、色泽不稳定的淡蓝色“血液”，眼中的传感器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颠覆所有数据模型的震骇与……一丝程序逻辑基础几乎崩溃、陷入无限循环悖论的茫然。
发生了什么？
仅仅一击……
她，圣殿监察者序列VII，织网者，竟然……被一个本应彻底“废弃”的容器，以绝对碾压、近乎概念层面否定的姿态，瞬间重创至近乎失去战斗能力？！
密室内，落针可闻，唯有能量残余的细微滋滋声，以及那稳定、有力的幽蓝搏动声，如同新的主宰宣告着他的存在。
只有顾夜寒那具覆盖着华丽而冰冷的幽蓝结晶、胸腔内能量心脉稳定、有力搏动的身躯，静静屹立在维生舱的残骸中央，如同一座刚刚降临世间的、活着的毁灭丰碑。他缓缓收回了那只完全结晶化、刚刚挥出石破惊、颠覆认知一击的左臂，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非饶优雅与精准，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如同拂去尘埃般的事。
他眼眶中的幽蓝火焰，冷漠地、毫无波澜地扫过瘫倒在墙角、狼狈不堪的红绸，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如同看着一堆亟待清理的无用垃圾。
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转向了那颗依旧在徒劳嘶鸣、释放着不稳定能量脉冲的机械心。
他抬起那只同样覆盖着厚重结晶、闪烁着幽冷光泽的右手，五指微张，向着那颗曾属于他、此刻却显得如此渺与不安的心脏，稳定地、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必然……探去。
蓝焰，已然重燃。
亡者，正式归来。
而这冰冷的火焰，将首先灼烧的，会是那颗他曾亲手剖出的、承载了过往与执念的……初心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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