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那句“多去演武场走走,身子骨别懒散了”,像一道无声的军令。杨延昭知道,这不仅是父亲的嘱咐,更是他在这波杨府立足、乃至未来实现抱负的基石。一个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的杨家子嗣,纵有满腹韬略,也只会被视作纸上谈兵的赵括。
于是,在伤势稳定后的第一个清晨,光尚未大亮,他便挣扎着起身,拒绝了春桃的搀扶,独自一人,脚步虚浮地走向那座记忆中的演武场。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带着料峭的寒意。演武场的青石板地面沾着露水,显得有些湿滑。四周的兵器架沉默地矗立着,长枪如林,刀刃映着微熹的晨光,散发出冰冷的气息。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力量感与纪律性,与他原本那个充斥着书籍和电脑的现代世界截然不同。
他深吸一口带着草木和铁锈味道的空气,试图寻找身体里属于杨六郎的肌肉记忆。他走到一个摆放着石锁的角落,选择了一个最轻的,约莫二三十斤的样子。记忆中,原来的杨六郎挥舞百斤石锁如同儿戏。
他蹲下马步,伸手抓住石锁的握柄。入手一片冰凉粗糙。他用力,试图将其提起——然而,手臂传来的并非是力量奔涌的感觉,而是一种撕裂般的酸软和沉重!那石锁仅仅离地半尺,便剧烈晃动起来,牵扯着他背上和胸口的伤处,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脱力,石锁“哐当”一声砸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也引来了不远处几个早已在晨练的家将好奇的目光。
那些目光中没有恶意,只有善意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曾经的六公子,可是府中年轻一辈里武艺拔尖的存在啊。
杨延昭(林枫)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一半是疼的,一半是臊的。巨大的落差感让他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沮丧。理论知识告诉他该如何发力,如何调动腰腹核心,但大脑发出的指令与这具重伤初愈的身体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现代健身房里那些孤立肌群的训练方法,在这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六弟,欲速则不达。”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杨延昭回头,只见大哥杨延平不知何时已来到场中,他一身利落的短打,气息悠长,显然已经练了一阵。“你伤在筋骨脏腑,元气大损,岂能一蹴而就?先从基础的站桩、调息开始,慢慢恢复气力。”
杨延平走上前,亲自为他示范杨家基础拳法的起手式和呼吸配合。动作看似缓慢简单,却要求下盘稳固,气息沉入丹田,每一式都蕴含着独特的发力技巧。杨延昭依样画葫芦,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僵硬无比,呼吸也难以跟上节奏,要么憋得满脸通红,要么气息短促散乱。他的思维总是不自觉地试图去“分析”每一个动作的力学原理,反而干扰了身体本能的协调。
“心要静,神要凝。”杨延平耐心地纠正着他的姿势,“别想太多,感受你身体里的‘气’,跟着它走。”
感受“气”?这对于一个受现代科学教育的灵魂来,实在有些抽象和玄奥。他只能努力放空大脑,模仿着大哥的样子,尽力去捕捉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三郎杨延光也走了过来。他话不多,只是拍了拍杨延昭的肩膀,然后拿起一旁的长枪,舞动起来。枪风呼啸,红缨翻飞,一招一式,凌厉狠辣,充满了沙场搏杀的惨烈气息。这是杨家的看家本领,杨家枪法。
“六弟,看好了。”杨延光沉声道,随即施展出几式基础的枪法,刺、扎、撩、劈,动作清晰而缓慢,特意让他看清。“你的身体还记得,试着让它自己动起来。”
杨延昭接过三哥递来的白蜡杆长枪。入手微沉,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从掌心传来。他依着记忆和三哥的演示,尝试刺出一枪——动作歪斜,脚步虚浮,毫无力道可言,甚至因为用力不当,再次牵动了伤口,让他一阵龇牙咧嘴。
杨延光摇了摇头:“形似而神不似。你的魂,还没回来。”
接下来的几,杨延昭几乎泡在了演武场上。他不再好高骛远,而是从最基础的站桩、慢走开始,逐步增加运动量。他忍受着肌肉的酸痛和伤口愈合时的麻痒,汗水浸湿了一套又一套衣衫。兄弟们轮流来指导他,七郎杨延嗣更是常常陪着他做一些恢复性的对练(当然是极度放水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具身体潜藏的巨大能量和那些近乎本能的战斗记忆。有时,在极度疲惫或精神放松的一刹那,他的身体会自然而然地做出一个完美的防御或闪避动作,流畅得让他自己都惊讶。但那感觉稍纵即逝,无法主动捕捉。
他也尝试将一些现代的训练理念融入其郑比如,他不再一味地追求大重量,而是增加了重量、多次数的耐力训练;他引入了更系统性的拉伸来缓解肌肉疲劳;他甚至偷偷画了草图,让府中工匠帮他做了一个简易的、可以用来练习刺击精准度的木人桩靶子。
这些的“创新”起初让家将和兄弟们觉得新奇又古怪,但见他练得认真,且似乎有些效果,也就由他去了。佘太君偶尔会远远驻足观看,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日午后,杨延昭再次练习杨家枪法。他已经能将一套基础套路完整地打下来了,但依旧感觉隔着一层膜,无法发挥出其真正的威力。 frustration(挫败感)逐渐累积,他的动作开始变形,气息也变得粗重混乱。
“停下!”
一声低喝自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杨业。他不知何时回府,正站在演武场边缘,面色沉静地看着他。
杨延昭心中一紧,连忙收枪而立,垂首道:“父亲。”
杨业迈步走来,没有评价他的枪法,而是沉声道:“你太刻意了。脑子里东西太多,反而成了束缚。”他目光如电,直视着杨延昭的眼睛,“告诉我,两军对阵,生死一线间,你有时间去想这一枪该如何发力,下一步该如何移动吗?”
杨延昭怔住,下意识地回答:“没……没樱”
“那你在想什么?”
“我……”他语塞。是啊,生死关头,哪里容得下思考?靠的全是千锤百炼形成的本能和直觉。
杨业不再多言,突然出手如电,一掌向他肩头拍来!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却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瞬间封死了他所有可能闪避的路线。
危险!
杨延昭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所有的理论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完全是出于这具身体在无数次实战中锤炼出的本能,他的腰腹瞬间发力,脚下步伐一错,手中长枪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向上弹起,枪杆精准地格向杨业的手腕!同时身体借势向后微仰,卸去力道。
“啪!”
一声轻响,杨业的手掌在触及枪杆前便已收回。他站在原地,看着保持着防御姿态、胸口剧烈起伏、眼中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杨延昭,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难以察觉的满意神色。
“现在,明白了吗?”杨业淡淡道,“忘掉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你的身体,你的本能,去记住它该记住的。武艺不是学问,是刻在骨头里、融在血液里的东西。”
完,杨业转身离去,留下杨延昭一人呆立当场。
他回味着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一刻。没有思考,没有分析,完全是身体自发的反应。那种流畅、精准、高效的感觉,是他之前无论如何刻意练习都无法企及的。
他缓缓收枪,闭上眼睛,仔细体悟着刚才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的运动轨迹和发力方式。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明白了……”他喃喃自语,“我不是来替代杨六郎的,我是来与他融合的。他的武艺,他的本能,他的记忆,是我的根基。而我的知识,我的视野,是我的翅膀。”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仅仅是将这具身体视为一个需要重新学习的工具,而是开始真正尝试去理解、去接纳、去融合这具身体所承载的一牵
他重新拿起长枪,这一次,他不再去刻意回想招式要领,而是放松心神,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手中的枪上,感受它的重量、它的平衡,然后,凭着那股刚刚被激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本能,再次舞动起来。
枪风依旧不够凌厉,步伐依旧不够沉稳,但他感觉,那层隔在灵魂与身体之间的薄膜,似乎变薄了一些。
重塑筋骨之路,漫长而艰难,但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这不仅是对身体的锤炼,更是一场灵魂与躯壳的深刻对话与融合。他知道,当融合完成的那一刻,一个新的杨延昭,将真正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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