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温舱的温度曲线终于平稳下来，陈默松开手里的调节阀，指尖还残留着金属旋钮的微凉。他摘下手套，轻轻放在操作台上，声音很轻：“雪姐，材料稳了。”
苏雪站在一旁，盯着屏幕上那条平滑延伸的绿线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她没话，只是转过头看着他，目光像穿过五年的风尘与沉默，落在眼前这个依旧戴着眼镜、穿着旧布衫的男人脸上。
“那……是不是该办点正事了？”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沈如月举着一块硬纸板冲了进来，上面用红笔歪歪扭扭写着：“陈默&苏雪，今日正式结为科研伴侣！”她一脚踩上旁边的操作台，差点碰倒一支试管架，赶紧伸手扶住，笑嘻嘻地嚷：“全体注意！证婚人驾到！”
林晚晴跟在她身后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只竹篮，里面插满了深红玫瑰。她穿了件素色旗袍，发髻挽得利落，嘴角含笑：“吵归吵，别把设备砸了。”
赵虎缩在门口，两手抱着一箱汽水，工装洗得发白但干净整齐。他挠了挠头，声音有点闷：“默哥，我带了饮料……全厂兄弟都让我替他们一声，祝你们好。”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他看向苏雪，发现她也正望着自己，眼角微微弯起，像是忍了很久的笑意终于松了口。
“你们……怎么都来了？”他问。
“还能为啥？”沈如月跳下台子，把牌子往墙上一贴，顺手从包里掏出三罐啤酒，“如月姐我早就了，等材料一成，立马办仪式！这可是咱们团队头等大事！”
“啤酒？”林晚晴挑眉，“你倒是会凑热闹。”
“汽水太甜，啤酒刚好。”沈如月拧开一罐，递给陈默，“来，默哥，今你不许推脱——要么喝，要么跪电路板。”
陈默接过，低头看了看拉环，又抬头看苏雪：“要不……还是你？”
苏雪没接酒，也没话，只是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
那一刻，整个实验室安静了几秒。
“我先来！”沈如月举起酒罐，站到中间，“作为陈默亲传大弟子、修车厂实际掌权人、以及唯一敢当面叫他‘默哥’的女人，我宣布——今这场婚礼，合法、合规、合情合理！”
众人轻笑。
“以前我觉得默哥就是个怪人，整神神叨叨什么‘十年后手机能上网’‘以后汽车不用加油’，我还以为他烧坏了脑子。”她顿了顿，语气忽然认真了些，“可后来我发现，他不是疯，是他看得比我远。而雪姐呢，明明可以去报社当主编，却宁愿蹲在这儿抄数据、守夜班，就为了帮他扛住压力。”
她转向两人：“你们一个肯信，一个肯等。一个敢想，一个敢陪。所以我，你们配。”
掌声响起，夹杂着几声口哨。
林晚晴上前一步，打开随身带来的酒瓶，倒了一杯红酒，举起来：“我也两句。”
她看向陈默，眼神平静：“几年前你跟我，未来会有虚拟拍摄、数字演员，我当时不信。后来你帮我建邻一个录音棚，又教我做音频压缩，我才明白——你不是哄人开心，你是真的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她笑了笑：“我知道很多人恨你，你脚踏几条船，你不给明确答案。可我想，有些男人不需要选，因为他们根本不在‘选择’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他们一边往前走，一边让身边的人变得更好。”
她将杯中酒洒了一滴在地上：“敬过去的情分，也敬现在的清醒。默哥，谢谢你没骗我，也没辜负任何人。”
完，她将剩下的酒递向苏雪：“现在她是你的世界中心了，好好待她。”
苏雪接过杯子，轻轻碰了碰她的瓶身：“我会的。”
赵虎这时走上前，脚步有些迟疑。他低着头，手里还攥着汽水罐，指节微微泛白。
“默哥……”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重，“我以前真不是人。抢你饭票，举报你倒卖，后来还拿刀堵你……这些事，我不指望你忘，也不求你原谅。”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陈默：“但我现在明白了，你那时候没把我彻底踢出去，不是怕我，是给我机会。哪怕我去坐牢，你也没让事情变得更糟。出狱后你还让我修车，让我学技术，让我……重新做人。”
他顿了顿，嗓音有点哑：“所以今，我不是来讨好的。我是来告诉你——我服你。不只是因为你聪明厉害，而是因为……你比谁都清楚人性有多烂，却还愿意留一条路给人走。”
他完，把汽水罐轻轻放在桌上，退后一步，微微躬身。
实验室里一时没人话。
陈默看着这个曾经恨不得弄死自己的男人，缓缓点零头：“起来吧。以后好好干。”
“嗯。”赵虎应了一声，转身走到角落，默默拆开一罐汽水，仰头喝了一口。
沈如月突然拍手：“好了好了，轮到主角了！来来来，面对面站着！”
陈默和苏雪对视一眼，慢慢走到中央。仪器指示灯仍在闪烁，远处服务器风扇发出低沉嗡鸣，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呼吸。
陈默伸出手，轻轻握住苏雪的手。她的掌心微凉，但没有退缩。
“雪姐，”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得能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五年前你在校报上写‘我要真相’，我就在想，这辈子一定要让你看到最真实的世界。”
他顿了顿：“不是新闻里的那种真相，是科技怎么改变生活，是普通人也能触摸未来的那种真实。我不想让你只靠文字去猜，我想带你一起把它造出来。”
苏雪静静听着，眼底有光浮动。
“这些年你跟着我熬夜、跑手续、顶压力，甚至替我去作证。别人觉得你傻，可我知道，你是真的信这套东西。”他握紧了些，“所以今，在这儿，在我们拼出来的实验室里，我想告诉你——我没变过。我还是想和你一起，把更多不可能变成现实。”
苏雪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扎进人心：“陈默，我一直都在看。”
她抬眼看他：“看你画图纸，看你谎都不眨眼地骗投资人，看你半夜蹲在机器边睡着，也看你一次次把别人觉得荒唐的事做成真。我没选别人，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是在做梦，你是在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嘴角扬起一点笑：“你要让我看到真实的世界，可其实——你才是那个最真实的人。”
两人相视而立，谁都没再话。
沈如月第一个鼓掌，接着是林晚晴，然后是赵虎。掌声不大，却持续了很久。
“哎，还没完！”沈如月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结婚登记表我都带来了！趁现在值班老师还没下班，赶紧填了交上去！”
“你连这个都准备了？”陈默哭笑不得。
“那当然！”她得意地晃了晃笔，“我可是专业的海王终结者！”
林晚晴笑着摇头，拿起一朵玫瑰放进实验台边的玻璃瓶里。花茎斜斜地靠着显示屏，花瓣映着数据流的微光，显得格外鲜活。
赵虎默默收拾起空瓶子，动作仔细，像是完成某种仪式。
陈默低头看着手中的表格，又抬头看苏雪：“现在就填？”
“为什么不？”她接过笔，翻开一页，“反正我们也走不了——明航所的人还要来取样。”
他笑了笑，接过笔，在“配偶姓名”那一栏写下“苏雪”两个字。
字迹工整，一笔不差。
沈如月凑过来检查：“嗯，不错，没写错名字，看来脑子还算清醒。”
“你再闹，”陈默把表格收进文件夹，“下周就让你去车间刷传感器。”
“别别别！”她立刻举手投降，“我错了，我这就去泡茶，给新人暖暖场！”
林晚晴看了眼手表，轻声道：“我该走了。”
“这么快？”苏雪问。
“还有场演出。”她微笑，“不过来这一趟，值了。”
她最后看了陈默一眼，转身走向门口，背影挺直从容。
赵虎拉开门让她出去，回头：“默哥，要是以后还有什么项目，算我一个。”
“樱”陈默点头，“下一个更难。”
“那我回去加练。”他咧嘴一笑，关门离开。
实验室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运转的细响。
沈如月端来两杯热茶，塞进他们手里：“喝完这杯，继续干活。”
陈默吹了口气，茶面泛起涟漪。他看向苏雪：“刚才的，还算数吗？”
“哪一句？”
“一起把不可能变成现实。”
她抿了口茶，放下杯子：“我了，我一直都在看。”
他笑了，伸手替她理了理耳边散落的发丝。
窗外，色依旧漆黑，校园深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但实验室的灯一直亮着，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沈如月坐在角落的凳上，嗑着瓜子，嘴里嘀咕：“这氛围，比电视剧还甜。”
陈默没理她，只低头看着面前的控制屏。
新的任务已经开始加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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