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铃铛的清脆余音仿佛还在仓库里萦绕，沈砚从放大镜后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决绝取代。窗外，夜色浓稠，码头的灯火在远处模糊成片，像一双双窥探的眼睛。
他不能再等了。等待意味着被动，意味着将林晚的安危寄托于侥幸。那个集市上似曾相识的背影（即使最终证实是错觉），以及旧书上那个如同幽灵般的印记，都在尖锐地提醒他——风暴从未停息，只是在积蓄力量。
他轻轻合上那本旧书，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书页合拢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晚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脸上神色的变化，心也跟着一点点揪紧。她知道，那个冷静、果决、习惯于掌控局面的沈砚又回来了，或者，他不得不回来。
“我们……”林晚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接下来该怎么办？”她没有问“是不是有危险”之类的废话，而是直接问“怎么办”，表明了她与他共同面对的立场。
沈砚转过头，看向她。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恐惧，只有全然的信任和坚定。这份信任像一块滚烫的炭，烙在他的心上，既温暖，又沉重。
“这本书，”沈砚指了指桌上的旧书，“还有苏姐，都不能再接触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分析案情时的冷静，“无论她是无意卷入还是另有目的，我们都不能冒这个险。”
林晚点零头，表示明白。短暂的安宁固然令人留恋，但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们需要换个地方，”沈砚继续道，“更隐蔽，而且……要主动去查。”
“查什么？怎么查？”林晚追问。她知道沈砚一定有计划。
沈砚的目光投向窗外无边的黑夜，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劈开这重重迷雾。“两件事。第一，弄清楚这个印记的真正来源和含义。第二，找到当年‘鸟舍’事件的更多知情人，尤其是……那个疤脸男饶下落。”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林晚，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但这会很危险，比我们之前经历的任何事情都可能更危险。对方不是普通的杀手，他们隐藏得很深，能量很大。”
“我不怕。”林晚几乎是立刻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过，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沈砚深深地看着她，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好。”他没有再多什么劝阻的话，因为知道无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内心有着不输于他的坚韧。
他开始快速而清晰地布置计划：
“首先，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其次，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完全干净的落脚点。不能是旅馆，也不能是任何需要身份登记的地方。”
“最后，调查方式要变。不能直接露面打听，得通过间接的渠道，比如……网络，或者一些见不得光的信息黑剩”
听到“信息黑时，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听起来就是龙潭虎穴。
沈砚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解释道：“不是要直接接触。我知道一些……匿名的、经过多层加密的线上论坛和悬赏渠道，虽然效率低，但相对安全。我们需要一台无法追踪的电脑。”
无法追踪的电脑？这听起来更难了。
沈砚却似乎已经有了想法。“码头区有很多黑网吧和二手电器店，管理混乱，是追查的盲区。我们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弄一台‘干净’的旧笔记本。”
计划听起来冒险，但思路清晰。林晚没有任何异议。“我听你的。”
行动定在凌晨四点，是人最困倦、警惕性最低的时刻。在此之前，他们需要休息，积蓄体力。
沈砚让林晚回到书桌上休息，自己则依旧坐在椅子上守夜。但这一次，林晚没有听话地躺下，而是抱着毯子，走到他旁边的地上，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我陪你。”她轻声，语气不容拒绝。
沈砚看着她的举动，愣了一下，最终没有反对。两人就这样并排坐在冰冷的地上，肩靠着肩，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仓库里异常安静，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身体的贴近带来了真实的暖意，也传递着无声的支持。这一次，不再是沈砚单方面的保护，而是两人并肩作战的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手表指针指向四点时，沈砚率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林晚也立刻站了起来，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他们迅速而无声地收拾好仅有的几样东西——主要是苏姐支付的现金、药物和那本至关重要的旧书。沈砚仔细地检查了仓库的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留下任何能指向他们身份或去向的线索。
打开仓库门，凌晨的寒气扑面而来。码头笼罩在浓重的海雾中，能见度很低，这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两人如同融入雾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短暂给予他们庇护的区域，再次投入了危机四伏的都市丛林。
沈砚走在前面，步伐稳健，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虽然左肩的伤依旧限制着他的行动，但那股属于“寒鸦”的、在绝境中求生的锋利气息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林晚紧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雾中挺拔而坚定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与他同进湍决绝和平静。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将更加艰难，但她不再害怕。因为这一次，她不是被保护者，而是与他持剑并肩的同行者。
浓雾深处，城市才刚刚苏醒，而他们的征途，再次启程。目标不再是简单的逃亡，而是主动刺破黑暗，追寻真相。无论前方是更深的地狱，还是渺茫的微光，他们都将一起面对。
雾气缭绕，吞没了他们的身影，也掩盖了即将掀起的、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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