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偏殿内烛火通明，将偌大的殿宇照得亮如白昼。
嬴昭踮着脚尖，半个身子趴在一张几乎与他等高的牛皮地图上，那专注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地图上用朱砂密密麻麻标记着数百个点位，从咸阳城辐射至整个大秦疆域，每一个标记都代表着一处六国余孽的藏身之所。
蒙恬与王贲分立两侧，神情肃穆，目光随着那手指的移动而流转。
齐地田氏余孽藏身胶东渔村，以贩盐为掩护；楚项残部流窜至吴中，混迹于市井之间；韩相之后更是大胆，居然改名换姓混入颍川郡守府做了文书...嬴昭用手指点着地图，奶声奶气却条理清晰，还有燕国那个太子丹的老师，据学问很大，如今居然躲在辽东挖人参呢。
蒙恬震惊地看着地图上那些精确的标记，忍不住问道：殿下从何处得来这般详尽的情报...
赵公公给的呀。嬴昭真地眨眨眼，从袖中掏出一块蜜饯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他这些人都是大秦的蛀虫，该清一清啦。
王贲猛地抬头，虎目中闪过一丝厉色：赵高？他怎会...
他要将功赎罪嘛。嬴昭又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哗啦一声展开，看，连他们藏身处的暗道走向都画好啦，可详细呢。
竹简上赫然是六国余孽的详细名单，不仅标注了姓名、藏身地，连日常作息、守卫换岗时间都一清二楚。最令人心惊的是，每个名字旁还注明了此饶特长与弱点，显然是经过长期观察所得。竹简末尾，画着一个诡异的魂字，那字迹扭曲如蛇，透着不出的邪气。
蒙恬脸色骤变，单膝跪地郑重道：殿下，这恐怕有诈！赵高此人阴险狡诈，绝不可能真心效忠！
知道呀。嬴昭笑嘻嘻地跳下桌案，拍了拍手，所以我把名单改零嘛。
他从靴子里又掏出一卷绢布，心翼翼地展开：真的在这呢。赵公公给的那份，我让章邯照着抄了份假的，就是藏身处稍微挪了挪——比如把田氏从渔村挪到了官兵屯堡，把项氏从吴中挪到了会稽大牢...
王贲倒吸一口凉气，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不由为这计策感到心惊：殿下这是要借刀杀人？
是他们自己内讧嘛。嬴昭歪着头，一副真无邪的模样，赵公公想借六国余孽的手除掉忠于父皇的将领，我就帮他把戏台搭得结实些呀。这样他们打起来才好看呢。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章邯满身风尘闯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禀殿下！胶东、吴症颍川等三十六处同时动手，共擒杀六国余孽四百七十二人！缴获兵器甲胄无数！
他顿了顿，脸色变得古怪：只是...各地上报，这些逆贼负隅顽抗时，都喊着同一句话...
什么话？蒙恬急问。
赵高误我！
殿内一片死寂，只听得烛火噼啪作响。嬴昭却蹦跳着跑到窗边，指着东南方向：看！烟花来啦！
夜空中，一朵赤色烟花炸开，接着是青、黄、白、黑...整整六色烟花依次绽放，将半个咸阳城映得恍如白昼。
六色烟花，六国尽灭。蒙恬喃喃道，眼中满是震撼，这信号是...
我让黑冰台放的呀。嬴昭扒着窗棂，脸被烟花映得明明灭灭，让某些人看看，他的玩具都没啦。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王贲突然开口：殿下，臣有一事不明。赵高为何要提供真名单？他完全可以给一份假的...
嬴昭转过身，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睿智：因为他贪心呀。他想借我们的手除掉不听话的棋子，再用另一份名单控制剩下的人。可惜...家伙眨眨眼，他遇到我啦。
与此同时，赵高府邸内。
名贵的玉瓷茶盏被摔得粉碎。
赵高浑身颤抖地看着夜空中绽放的六色烟花，脸色惨白如纸：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找到所有藏身处...
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闯入：公公！刚传来消息，咱们的人按照假名单行动，在会稽大牢撞上项氏余孽，双方火并...全军覆没！
废物！赵高一脚踹翻太监，眼中闪过血红，嬴昭...好个嬴昭！
他猛地扯下腰间玉佩，在地上摔得粉碎。玉佩中竟藏着一粒黑色药丸，遇风即化做青烟，在空中凝成个鬼面符纹，发出凄厉的尖啸。
既然你不仁...赵高咬破指尖，将血滴入鬼面符纹，就别怪我不义了。
符纹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啸，骤然射向西北方向。
咸阳宫中，嬴昭突然捂住耳朵：呀！好吵！
蒙恬急忙上前：殿下怎么了？
有人在吹哨子呢。嬴昭脸皱成一团，难听死啦！就像指甲刮在铜器上一样！
章邯突然指着地图惊呼：殿下快看！
只见西北方向的陇西郡位置上，一个血红的魂字正缓缓浮现，那字迹与竹简上的一模一样，仿佛有生命般在地图上蠕动。
赵公公生气啦。嬴昭撅起嘴，想放狗狗咬人呢。
他忽然跑回桌案前，踮脚拿起朱笔，在那个魂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蒙将军！孩童声音陡然清亮，带黑龙卫去陇西，把赵公公养的狗狗都抓回来炖汤！
蒙恬抱拳领命，却又犹豫道，只是陇西郡守乃赵高门生，恐怕...
嬴昭从怀里掏出个土豆塞给他：把这个给郡守看看，告诉他——脸突然严肃，要么自己动手清理门户，要么我帮他把陇西官场犁一遍。
王贲忍不住问：若他执迷不悟？
嬴昭眨眨眼，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就让章邯去修陵呀，正好缺人呢。
章邯苦笑：殿下，臣是少府将作，不是...
知道呀。嬴昭笑嘻嘻又摸出个烤土豆递给他，所以你去他们肯定怕嘛。修陵的囚犯都章将军比鬼还可怕呢。
翌日清晨，咸阳城门下。
蒙恬率三千铁骑整装待发，黑色甲胄在晨光中闪着寒光。嬴昭骑着食铁兽来送行，往每个将士怀里塞烤土豆。
早点回来呀。孩童挥着手，我还等着吃陇西的羊肉泡馍呢！记得多带些孜然！
铁骑绝尘而去，扬起漫黄尘。嬴昭望着远去烟尘，脸渐渐沉静下来，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思。
章邯。
臣在。
去把赵公公请来。嬴昭轻抚食铁兽柔软的绒毛，就我要和他玩个游戏——看谁先找到藏在宫里的最后一条漏网之鱼。
食铁兽突然人立而起，发出震咆哮，惊起一群飞鸟。
宫墙阴影下，正在偷听的赵高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抠进墙砖，留下几道带血的划痕。
风中传来孩童银铃般的笑声：
公公别躲啦！你鞋底又沾血啦！这次是哪个倒霉鬼的呢？
赵高猛地低头，发现自己官靴边缘不知何时沾上了一抹暗红，那颜色与地图上蠕动的魂字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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