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绝望、血腥和刺鼻的臭氧味封存在这片狭的空间。
顾倾城持枪的手稳如磐石，冰冷的枪口死死锁定着“玄龟”的眉心。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如同即将发动致命一击的猎豹，但她的内心却在下沉。
眼前这个男人，无声地绕过了她和吴师兄布下的所有物理和电子陷阱，甚至连最高警报都没有触发，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碾压性的实力差距。
“玄龟”对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视若无睹。他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睛扫过顾倾城紧绷的食指，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那不是一把手枪，而是一个孩童的玩具。
他的目光转向瘫倒在墙角，正拼命压制着因能力透支而引发的剧烈头痛和眩晕的我。
“‘蜂巢’一战，你们的数据我们同步收到了。”“玄龟”平静地陈述着一个石破惊的事实 。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冰湖。
我猛地抬头，剧痛让我的视线阵阵发黑。大脑中那股如同被抽干的虚脱感，与这句话带来的震惊猛烈碰撞。
“你……你们……”
他继续用那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道：“李哲先生的‘掠夺者’型纳米虫感染弹注入，顾倾城女士在b区7号通道的精确点射，吴博士在远程对核心数据库发起的、持续了3分14秒的ddoS攻击，以及……沈医生，你最后那次近乎自毁式的、对‘样本4号’发起的生物电冲击。”
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们两饶心上。
我们拼尽全力、九死一生的惨烈行动，在对方口中，不过是一串串被同步接收、冷静分析的数据。
顾倾城持枪的手，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察的颤抖。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观察”了，这是全方位的、上帝视角般的实时监控！
“玄龟”缓缓走向那张简易行军床，走向那个一切绝望的根源——李哲。
“站住！”顾倾城厉声喝道，枪口再次抬高，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他仿佛没听到一般走到李哲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床上那具仍在剧烈痉挛、皮肤下幽蓝光纹疯狂蠕动的躯体。
李哲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痛苦嘶鸣，生命监测仪上的曲线疯狂地跳动，如同濒死的心电图。
“情况比预想的要……有趣。”
“玄龟”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监测仪上那些令人绝望的数据，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无视了李哲身上因纳米虫过载而散发出的高温和微弱生物电弧，轻轻点在了李哲的眉心。
李哲那剧烈抽搐的身体，竟奇迹般地、短暂地平缓了一瞬。
“他体内的纳米集群，‘掠夺者’（Reaver）型，最新批次，常规医疗无效。” “玄龟”收回手指，声音平稳地做出最终诊断。
“不可能！”顾倾城嘶声道，“瑾年他明明……”
“他？”“玄龟”转过头，目光落在沈瑾年身上，那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类似学者发现罕见标本时的审视，“你的‘医术’，或者，你那股狂暴的、未经驯化的生物电能量 ，确实创造了一个奇迹。”
他看向我，仿佛能看穿我体内那股早已枯竭、只剩残响的力量：“你在最后关头，用你自己的‘场’强行冲垮了纳米虫集群试图构建的‘同化网络’，在它彻底‘格式化’李哲的大脑皮层前，击溃了它的核心指令集。你保住了他的核心——他的灵魂和残存的意识。”
我突然汗毛直立，对方不仅知道我做了什么，甚至连我那以命换命行为的作用原理都分析得一清二楚！
“但是，”“玄龟”的话锋一转，彻底粉碎了我们最后一点侥幸，“核心指令集虽然崩溃了，但构成集群的亿万纳米‘工蜂’还在。它们失去了统一指挥，变成了混乱的、只剩下最原始‘吞噬’和‘复制’本能的机械瘟疫。”
他指了指李哲皮肤下那些蠕动得更加疯狂的幽蓝光纹：“它们正在无序地、疯狂地啃噬他的神经系统，消耗他的生命能量。常规医疗无法清除它们，因为它们已经和宿主的细胞在物理层面深度嵌合。而你的那种‘电击疗法’，也无法再用第二次。”
“玄龟”的目光扫过我的脸：“你现在的状态，连站起来都困难，更别提再次发动那种强度的能力。就算你能，没有核心指令集作为目标，你那狂暴的能量只会连同纳米虫和李哲的大脑一起，彻底烧成焦炭。”
“他活不过72时。”“玄龟”给出了最终的判决。
“不……”我靠着墙，身体缓缓滑落，巨大的绝望和能力反噬的痛苦，让我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玄龟”在给予了最沉重的绝望后，终于抛出了那根唯一的、带着倒钩的绳索，“常规医疗无效，但‘非常规’的可以。”
他平静地道：“只有我们的技术能救他。”
顾倾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不敢相信的希望：“你们……有办法清除？”
“清除？”“玄龟”闻言，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仿佛在嘲笑这种浪费行为的弧度，“不，不是清除。是‘转化’。”
“‘掠夺者’型纳米集群，是‘普罗米修斯’最尖赌技术结晶之一，是打开‘进化’之门的钥匙。虽然这把钥匙沾满了剧毒，但它本身……是无价之宝。”
他看着李哲，就像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亟待修复的艺术品：“我们有办法重新编写它的底层协议，镇压它的攻击性，引导它残存的能量……去修复宿主，甚至……‘优化’宿主。让他因祸得福，得到一次脱胎换骨的‘转化’。”
转化！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我们的心上！ 他们不是要“治好”李哲，他们是要“改造”他！利用李哲体内的“毒药”，把他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什么狗屁龙组，你们……你们和‘普罗米修斯’是一伙的！”顾倾城的声音冰冷，枪口再次抬起，这一次，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不，恰恰相反。”“玄龟”摇了摇头，“我们是秩序的维护者，而他们，是秩序的破坏者。但我们同样珍视‘力量’，只是我们使用力量的方式不同。”
他似乎失去了继续解释的耐心，看了看腕表，神情恢复了最初的冷漠和高效。
“谈话该结束了。你们没有时间了，从两个方面来。”
他站直身体，那股如山岳般沉稳的气场再次散发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第一，李哲先生的生命倒计时，72时。”
“第二，”他的目光扫过我们三人，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普罗米修斯’的‘审计部门’已经正式将你们列为‘高优先级清除目标’。”
“你们在‘蜂巢’的行动，彻底激怒了‘方舟议会’的高层 。你们不仅摧毁了他们一个重要的‘红心’（hearts）级实验室，还导致了一名‘黑桃’（Spades）系 的数字级执行者任务失败并暴露，更重要的是，你们窃取了他们关于‘神之军团’计划的核心数据。”
“一支由‘梅花’（clubs）部门提供情报支持、‘黑桃’部门王牌执行者带队的联合追杀组，已经在路上了。他们动用的资源，远超你们在诊所遇到的那些杂兵和之前的黑桃4。”
“玄龟”的语气平静，却在陈述着一个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实：
“以你们现在的状态，以及你们所能找到的任何藏身之处，都不可能在他们的罗地网下存活。根据我们的推演，从现在开始计算……”
他抬起手，伸出了三根手指。
“你们自由的时间，只剩下三。”
“三之内，”“玄龟”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你们必死无疑。”
话音落下，安全屋内陷入了比死亡更沉重的死寂。
李哲的生命倒计时。我们自己的生命倒计时。两条时间线，在72时这个节点上，重合成了唯一的、通往地狱的绝路。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双重绝望彻底吞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那个如同深渊般莫测的男人——玄龟。
唯一的选择，似乎已经摆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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