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魔渊裂隙后的第一个春，来得比往年更早。青阳城的护城河解冻时，岸边冒出了成片的新绿，孩童们提着篮子在柳荫下捡拾刚发芽的嫩柳，笑声顺着水流漂出很远。
启明堂的门槛被踏得越发光滑。如今这里不仅教净化术，还开了识文断字的蒙学班，由凌若雪亲自授课。她站在讲台上，握着竹制的教鞭，指着黑板上的“守护”二字，声音清脆：“这两个字，左边是‘手’，右边是‘户’，意思是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家……”
台下的孩子们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最前排那个扎羊角辫的姑娘，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米糕，听到“家”字时，用力点零头——她的家在海啸中被冲毁，如今住在城主府安排的院子里，每都来启明堂，要学本事，将来保护新认识的伙伴。
林峰站在堂外，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刚从陨星谷回来，那里的封印符文长势很好，在春雨的滋养下，竟抽出镰金色的嫩芽，守在裂隙旁的修士，这是地脉灵气与镇魔珠力量交融的迹象。
“又在偷懒？”凌若雪下课走出堂外，额角带着薄汗，却神采奕奕，“刚从黑石城传来消息，王大哥他们在矿洞深处发现了新的灵脉，是能用来改良防魔甲。”
“这可不是偷懒。”林峰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我在想，是不是该把启明堂的法子推广开。”他指了指堂内正在收拾笔墨的孩子们，“光靠我们教太慢了，不如编几本白话的册子，让各地的学堂都能照着教。”
“我也是这么想的。”凌若雪眼睛一亮，从袖中取出几页纸，“这是我昨晚写的初稿，把净化术的基础步骤编成了儿歌，你看行不行？”
纸上的字迹娟秀，写着“朱砂红，符笔轻，一点灵光护安宁；清心草，煮成汤，魔气见了都慌张”。林峰读着读着，忍不住笑了：“亏你想得出来，这样孩子们学起来倒是容易。”
两人正着，王捕头带着一个背着行囊的年轻人走进来。那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玄心宗道袍，腰间挂着一枚“守正”玉佩，见到林峰，立刻躬身行礼：“晚辈守砚，奉代掌门之命，特来送新修订的《玄心正宗》。”
“守砚？”林峰接过他递来的典籍，封面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守心掌门的手笔，“听守心掌门提过你，你抄录典籍最是认真。”
守砚腼腆地笑了笑：“晚辈愚钝，只能做些抄书的活计。代掌门，这新版的典籍里，加了不少林公子和凌姑娘提到的实战心得，还迎…”他从行囊里取出一个木盒，“这是苏长老当年种下的青竹苗，代掌门，种在启明堂前正好。”
木盒里的青竹苗带着湿润的泥土，芽尖嫩绿，透着勃勃生机。凌若雪接过木盒，心翼翼地走到院角，亲手挖了个坑种下，又浇上清澈的井水：“等它长成竹林，就能像玄心宗旧址那样，夏日里能遮阳，冬日里能挡风。”
守砚看着她种树的背影，忽然道：“代掌门还，玄心宗总坛的镇魔阁，以后对所有人开放。不管是修士还是百姓，只要想学防魔的法子，都能进去翻阅典籍。”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他，这才是苏长老和张师叔想看到的样子。”
林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话。有些传承，不必挂在嘴边，只要能融入寻常日子，就比任何碑刻都更长久。
傍晚时分，青阳城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卖糖葫芦的贩又在吆喝，只是如今的糖葫芦上，除了晶莹的糖衣，还裹着一层淡淡的灵光——是启明堂的学员帮他画的简易平安符，据能放三不坏。
“林公子，凌姑娘！”李婶挎着篮子从对面走来，篮子里装着刚蒸好的槐花糕，“尝尝鲜！今年的槐花比往年甜！”
林峰接过一块，入口清甜，带着草木的香气。李婶看着他们，笑得眼角堆起皱纹：“起来，当年若不是你们，我这老婆子早被魔气伤了。现在好了，孙子在启明堂学认字，儿子跟着王捕头学画符，日子踏实得很。”
她指着街尾新盖的屋子：“那是给鲛人族的朋友盖的，敖青长老，以后要派些年轻鲛人来学医术，咱们也派些孩子去学水性，互相帮衬着，日子才能更稳当。”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青阳城。林峰与凌若雪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街边的墙上，新画了许多壁画——有矿工们挥舞巨斧开凿灵脉的场景，有药姑们在田间采摘清心草的画面，还有孩子们围着九龙鼎碎片嬉笑的样子，最末一幅，是无数只手交握在一起，托着一轮冉冉升起的朝阳。
“你看，”凌若雪停下脚步，指着那幅朝阳图，“他们把我们都画进去了。”
林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壁画角落里，有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握着鼎碎片，一个持着长剑，站在人群最前面，却没有特别突出，就像千万人中最普通的两个。他忽然明白，真正的英雄从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能融入人群，与大家一起往前走的人。
“明去玄渊海看看吧。”林峰轻声道，“守心掌门，那里的海眼长出了新的珊瑚，颜色比晚霞还艳。”
“好啊。”凌若雪点头，脚步轻快，“顺便把那本儿歌册子带给鲛人朋友，他们肯定喜欢。”
晚风吹过，带来槐花的清香。启明堂前的青竹苗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点头应和。远处的镇魔司方向，传来修士们操练的喝声，与街边贩的吆喝、孩子们的笑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最动听的人间烟火。
这烟火里，有传承，有希望，有千万人用双手筑起的安稳。而他们，将继续守着这烟火，守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黎明与黄昏，直到青丝染霜，直到把这份守护的信念，交给更年轻的人。
就像张老头当年对他的那样：“路还长，慢慢走，总会有人跟着你一起走的。”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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