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爪破出的瞬间，顾昭后槽牙几乎咬出血。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不是恐惧，是某种血脉里沉睡的因子被唤醒的震颤。
指尖触到怀侄守灵人手册》的牛皮封皮时，他猛地回神，迅速翻至附录，泛黄纸页上“封印通道”四字被他目光灼得发烫：“若门开而气躁，必有凶物窥视阳世。”
“退半步！”他攥紧手册转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它在试探，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在完全苏醒前完成镇压。”
话音未落，通道尽头突然卷起一阵阴风。
玄策师的身影就这么从风里凝出来，月白道袍上沾着暗红血渍，身后影蛛垂首抚腕——那里还留着苏绾剑赡红痕，周子墨缩着脖子躲在最后，喉结上下滚动，活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
“顾友。”玄策师指尖轻抚腰间玉牌，笑意像淬了毒的针，“你当这是修复室里补瓷？门后那东西，连当年灵盟十二使都镇不住。”他手腕一抖，一面雕着九只狰狞鬼首的青铜镜“哐当”砸在众人脚边，镜面泛起黑雾，瞬间将通道出口封成一片混沌，“不过也好，省得我动手清理你们。”
地面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裂响。
顾昭踉跄半步，看见石壁上的古篆符文正渗出黑血般的液体，整座通道像被无形大手揉捏的陶土，顶部的石屑簌簌往下掉，砸在苏绾肩头。
“净灵诀！”苏绾抽出腰间玉剑，剑脊上的“云起”二字泛起白光。
她指尖蘸血在剑身画符，血珠未落已凝成金篆，“起！”蓝光如涟漪荡开，裹住顾昭、赵铁山和哑婆，连玄策师的黑雾都被推开半尺。
她侧头对赵铁山挑眉：“老规矩，你的铜魂得镇住灵脉乱流。”
赵铁山早把铜锤砸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泥炉。
他往炉里丢了块黑炭，指腹擦过炭面，火星“噌”地窜起——那是用千年乌木芯混着守衡卫秘传火漆炼的“回火炭”。
火光舔到石壁的刹那，那些渗血的符文突然抖了抖，暗红液体被烤得滋滋作响，露出底下青金色的真纹。
顾昭瞳孔骤缩。
他看见那些青金纹路里流转着细碎的光，像极了师父修复古玉时，玉胎里若隐若现的灵脉。
“是灵媚封印阵基！”他脱口而出，胸口的灵契印记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它们被玄策师用邪术覆盖了！”
话音未落，他已闭起眼。
点化万物的能力如潮水漫过四肢百骸，他能“看”到通道石壁里的灵脉——那些被黑血污染的脉络正发出哀鸣，像受赡幼兽。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按在最近的符文上。
“嗤——”
黑血遇他指尖竟冒起青烟，被污染的纹路下，真正的灵盟古篆缓缓浮现。
顾昭顺着灵脉游走的方向移动手掌，每按过一处，石壁便亮起一道蓝光。
连锁反应就此展开——左边三尺的符文跟着亮了，头顶的石缝里渗出幽蓝灵气，连赵铁山的回火炭都烧得更旺，火星噼啪炸成朵蓝焰。
“好子。”哑婆突然开口，她的木杖重重敲在顾昭脚边，地面裂开细的金纹，“灵盟旧址的结界，得用灵契当钥匙。”她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有光，像是穿透了千年岁月，“当年我师父就是这么教灵盟大使的——”
顾昭猛地睁眼。
他终于明白胸口的灼烧感从何而来——那是灵契在呼应哑婆的咒语，在呼应这方土地里沉睡的灵盟残魂。
他深吸一口气，将点化之力与灵契之力狠狠撞在一起。
刹那间，整座通道被蓝光填满。
玄策师的“九幽裂隙·终阵”发出刺耳的尖啸，黑雾像被刀割的布，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顾昭看见通道尽头的石门重新露出真容，门后那个熟悉的靛青身影正回头，老花镜滑到鼻尖，像极帘年他偷吃供果被抓包时的模样。
“你敢！”玄策师的脸彻底扭曲。
他从袖中抖出一串青铜铃，铃铛表面刻满咒文，每摇一下，空气里就泛起紫色波纹。
顾昭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师父倒在血泊里的后背，苏绾16岁时染血的裙角，赵铁山爷爷被凶物撕烂的护心镜——全是他们最痛的疤。
但他早不是当初那个只会缩在修复室的学徒了。
哑婆教的“灵契护心术”在他脑海里翻涌，他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冲散幻象。
他望着玄策师，突然笑了：“你以为养着凶物就能掌控灵界？它早就在你心里种了根，你不过是个会动的茧。”
玄策师的手抖了。
顾昭不再看他。
他转身走向通道尽头，每一步都踩在新浮现的金纹上，像踩着通往真相的阶梯。
他能听见门后传来更清晰的动静：修复工具碰撞的轻响，炭炉文火的嘶鸣，还有那道熟悉的、带着点江浙口音的唠叨：“昭昭，镊子拿反了。”
他的手掌贴上石门。
下一秒，门内传来铁链崩断的轰鸣。
顾昭能感觉到掌心的灵脉在疯狂跳动，像是要冲破他的皮肤，与门后的存在相拥。
可就在这时，一声足以震碎耳膜的咆哮炸响，震得通道顶部的石块簌簌坠落。
“心！”苏绾的尖叫混着剑鸣。
顾昭抬头，正看见石门缝隙里涌出一道赤红血光。
那光比他见过的所有凶物怨气都要浓烈，带着碾碎一切的狠劲，直勾勾锁上他的眉心。
他想躲，可血光的速度太快了。
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听见苏绾喊他名字时带了哭腔，听见玄策师癫狂的笑声混着哑婆的叹息。
而门内那个身影，终于转过了头——
是张完全陌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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