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的指尖还沾着血，那不是伤口渗出的，而是右眼裂纹深处缓缓溢出的暗红。他没去擦，只是将匕首收回袖中，刀柄上的“生死看淡”四字硌在腕骨上，像某种提醒。
廊外脚步声急促逼近，亲卫一路跑而来，声音发紧：“谢公子，王爷有请，议事厅已聚齐。”
他点头，起身时眼前一黑，混沌之瞳的反噬仍在蔓延，像是有根烧红的针在颅内来回穿刺。但他步伐未乱，跟着那人穿过长廊，石板路映着午后斜阳，影子拉得笔直，像一杆不肯弯的枪。
议事厅内，陈芝豹已经到了。
白衣胜雪，甲胄未卸，腰间佩剑横放案前，剑穗垂地。他站在沙盘旁，手指重重戳向武帝城位置，声音冷硬：“王仙芝一日三送餐，连北莽细作都开始点单。这不是异变，是挑衅！北凉若再不动，江湖只会当咱们怕了。”
徐骁坐在主位，指节敲着扶手，一下一下，不疾不徐。他眼神沉着，像是在听军报，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谢无妄进门时，陈芝豹抬眼扫来一眼，目光如刀刮过脸面。
“新来的义子也参议？”他语气里没有敬意，只有试探。
“王爷召见，不敢不来。”谢无妄拱手，落座于侧席，动作从容。
徐骁终于开口：“王仙芝的事，你昨日得玄乎。今日满江湖都在传他给少林寺送素斋，备注‘香积厨加辣’。你这不是人为，是……规则扭曲？”
谢无妄抬眸：“王爷可曾见过，一头狼突然改吃素，还办起了素食团购？”
厅内微顿。
陈芝豹冷笑：“江湖本就荒诞，疯子多了去了。”
“可疯得这么整齐划一，就不是疯，是程序。”谢无妄缓缓道，“一个武道巅峰之人，放下剑意，拿起保温箱，嘴上挂着‘返现两元’，这不是走火入魔，是被重置磷层逻辑。”
“重置？”徐骁眯眼。
“就像一本话本，主角突然不练功了，改写带货文案。”谢无妄顿了顿，“有人在改写江湖的剧本。”
陈芝豹猛地拍案：“荒谬！你是，有神仙下凡，动了规？”
“不是神仙。”谢无妄摇头，“是比神仙更麻烦的东西——一群把世界当游戏的人。”
他没提系统，也没混沌之瞳。但话里的意思足够清晰：这世上，有人能篡改命阅走向，能让宗师变骑手，能让剑气化配送码。
徐骁沉默良久，忽然问：“那你以为，幕后之人图什么？”
“流量。”谢无妄答得干脆，“让人笑，让人骂，让人议论纷纷。只要关注度够高，规则就能被一点点撕开。等大家习惯了王仙芝送外卖，下一步，李淳罡可能就得直播砍价了。”
陈芝豹脸色铁青：“你这些话，跟江湖术士念咒有何区别？北凉要的是应对之策，不是听你讲怪谈！”
“那战神大人想怎么办？”谢无妄反问，“派兵围剿一个送外卖的？你一箭射死他，江湖只会北凉容不下自由职业者。”
“至少能杀鸡儆猴！”
“杀不了。”谢无妄淡淡道，“你杀的只是一个壳。真正的问题，在看不见的地方。”
他抬手，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耳机，轻轻放在案上。
“这是什么？”徐骁问。
“预防针。”谢无妄道，“如果哪你们发现某个绝世高手突然开始跳舞，或者背硕滕王阁序》推销茶叶蛋，就用它。戴上，按下播放键。”
陈芝豹嗤笑：“就这破玩意儿？”
“它能让目标循环听一首歌，三分钟，谁听谁崩溃。”谢无妄看着他，“比如《学猫椒。”
厅内一时寂静。
徐骁盯着那耳机，忽然笑了：“你这义子，收得离谱，也收得值。”
他转向陈芝豹：“暂缓出兵。传令各关隘，封锁消息，不得将王仙芝之事渲染为敌国阴谋。同时，暗中查三件事：第一，近期是否有陌生人进入武帝城；第二，江湖中是否出现新型话本或曲艺；第三，所有与‘好评返现’相关的交易记录，全部调取。”
陈芝豹皱眉：“王爷，若真有外力干预，拖延只会让对方坐大！”
“正因为可能是外力，才不能贸然动手。”徐骁目光如铁，“我们打的是人，可人家动的是道。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前提，是你得知道对方是不是真人。”
谢无妄低头，指尖轻叩匕首柄。
他知道，徐骁已经信了七分。
不是信他这个人，是信这个世道，确实正在变得不对劲。
就在这时，门外又一名亲卫冲入，手中捧着一封密报，脸色发白：“王爷！江湖快讯，刚从东越传来的——王仙芝今日完成第一百单配送，平台授予‘金牌骑手’称号，还开了直播，标题是……《从武帝到骑手，我的转型之路》。”
厅内众人皆是一震。
陈芝豹猛地站起：“他竟敢公开露面？！”
“不是他敢。”谢无妄低声道，“是他们需要这场秀。”
“谁？”
“想把江湖变成舞台的人。”谢无妄抬头，右眼裂纹未消，却已不再流血，“王仙芝只是第一个。接下来，会有更多宗师‘转携。剑客变主播，掌门开网店，佛门高僧搞知识付费。他们会用最荒唐的方式，一点点瓦解人们对‘强者’的认知。”
徐骁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远处，夕阳正沉，余晖洒在北凉城墙上，像一层薄金。
“你觉得，他们最终想要什么？”他背对着众人问。
谢无妄站起身，声音平静：“不是土地，不是权力。他们要的是——让所有人相信，一切都可以被娱乐化。当武道不再神圣，忠义成了段子，江湖也就死了。”
厅内一片肃然。
陈芝豹盯着他，忽然冷笑：“你得头头是道。可你凭什么认为，你自己不是他们一伙的？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义子，满口怪论，还带着这种邪门道具……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下一个‘转型宗师’？”
谢无妄看着他，没生气，反而笑了。
“很简单。”他，“因为他们不会让我这么难看。”
他抬起手，抹去眼角最后一丝血痕。
“真正的演员，都有台本。而我——”他顿了顿，“一直在即兴发挥。”
徐骁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望向陈芝豹：“今日议事到此。你回军营，加强戒备，但不得擅自行动。谢无妄留下，我还有话问。”
陈芝豹冷哼一声，抓起佩剑，转身大步离去。衣袍带风，撞得门帘剧烈晃动。
厅内只剩两人。
徐骁坐下，盯着谢无妄：“你到底是谁？”
“一个不想看江湖变成直播间的人。”谢无妄答。
“你那眼睛……是不是伤了？”
“旧疾。”他避而不答，“每逢剧变，就会复发。”
徐骁没再追问，只是缓缓道：“我知道你在隐瞒什么。但眼下，北凉需要能看懂异常的人。你可以不实话，但别骗我。”
“我不救世。”谢无妄坦然道，“我只是讨厌被人安排结局。”
徐骁沉默片刻，忽然点头：“好。那你记住——北凉不缺将军，缺的是能看见‘看不见的东西’的人。”
谢无妄刚要回应，袖中玉佩忽地一烫。
系统007的提示框无声弹出：
【警告：检测到《庆禧攻略》协议升级】
【剧情崩坏度：59%】
【新增锚点：琅琊榜x延禧攻略融合进度12%】
他瞳孔微缩。
来了。
不只是武帝城，整个世界都在被缝合。
他抬头看向窗外，暮色已深，第一颗星刚刚亮起。
指尖下的匕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震动，像是在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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