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绝境跬步与航路迷踪
冰冷，死寂，疼痛，以及一种仿佛悬浮在无边冰海深处、上下左右皆是虚无的失重福
这便是陈星全部的感受。
他如同一粒微尘，在这片由无数破碎空间镜面构成的、混乱而寂静的“镜海”中，缓慢地、艰难地向前“蠕动”。是飞行，其实更像是一种意志驱动下的飘移。每一次调动体内那微薄如缕的力量，推动自己向前移动几十米、上百米，都会牵动腹部的贯穿伤，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以及一阵令人眼前发黑的眩晕。
速度慢得令人绝望。按照脑海中那副由时之纹章解析出的简陋星图估算，那个标记了微弱信号的方向，即使以他全盛时期的速度，也需要数日甚至更久才能抵达。而以现在的状态……可能需要数周、数月，甚至更久。前提是，他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区域活那么久，并且方向没有出错。
但他没有选择。停下就是等死，回头没有路。唯有向前，朝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的“航程”充满了难以想象的艰辛。破碎边境并非真空，那些看似平静漂浮的碎片之间，充斥着无形的、紊乱的能量流和时空褶皱。这些对于完好的飞船或强大个体或许是干扰，对于此刻重伤虚弱的陈星而言，则是不折不扣的致命陷阱。
一道看似微弱的能量乱流，就可能将他像树叶一样卷走，甩向锋利的碎片边缘；一处不起眼的空间褶皱，可能会在他穿过时突然闭合，将他“急在错位的时空之中；甚至有些碎片本身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加速旋转、碰撞，爆发出毁灭性的碎片风暴。
陈星不得不将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提升到极限，依靠纹章赋予的、对局部时空信息的微弱敏感，提前“嗅”到危险，进行最经济、最极限的规避。这让他本就缓慢的航速进一步降低，精神力的消耗却与日俱增。
他尝试过寻找相对稳定的碎片落脚休息，但大多数碎片都极不稳定，表面法则异常，有些内部重力紊乱，有些时间流速诡异，有些甚至蕴含着腐蚀性的未知能量。他曾短暂停留在一块看似平静、映照着草原景象的碎片上，结果差点被其中疯狂生长的、具有攻击性的荧光藤蔓缠住吞噬。他也曾躲入一块内部是绝对零度冰窟的碎片背面避风，结果差点被冻僵，体内能量运行都几乎停滞。
这片破碎边境，本身就是一座庞大无比的、充满随机杀机的迷宫。
资源更是匮乏到极点。没有食物，没有净水，甚至没有稳定安全的能量可供吸收。他只能依靠自身重伤之躯残存的生命力硬撑，以及偶尔运气好，从一些崩解的型碎片中，汲取到一丝丝最原始的、混乱的游离能量，经过有序混沌之力艰难的转化，才能补充微乎其微的消耗。
他的嘴唇因为失水和能量匮乏而干裂起皮，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眸子深处，还燃烧着不肯熄灭的意志之火。
支撑他的，除了求生本能，还有脑海中那副简陋星图。每当他感到绝望，感到力量即将耗尽，想要放弃，任由自己飘向某个碎片永远沉睡时，他就会凝神“看”向星图中那个代表微弱信号的光点。想象着苏清星辉的温暖，雷皓咆哮的战意，张澈冷静的指引，以及“初”那混沌包容的触腑…还影守望者之眼”最后那句“祝好运”。
“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这么窝囊……”他常常这样对自己，用疼痛和饥饿来刺激麻木的神经。
在一次躲避碎片风暴后，他躲入一块内部是荒芜沙漠景象的碎片阴影里，背靠滚烫的沙丘，剧烈喘息。他颤抖着抬起左手，看着那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时之纹章。
“伙计……还能……再给点提示吗？”他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哪怕……再近一点……或者……哪里能找到……一点能吃的能量？”
纹章寂然无声，只有冰冷的触福它似乎耗尽了从猎手残骸中吸收的“信息燃料”，重新陷入了沉睡。
陈星苦笑，正要放下手，忽然，纹章靠近手腕边缘的一道细微裂痕处，闪过一点几乎微不可察的、暗金色的碎芒。紧接着，一段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感觉”，而非图像或信息，流入他的意识。
那是一种……“渴” 的感觉。并非对水或能量的渴求，而是某种更抽象、更本质的“渴”——对“稳定的时空坐标印记”的渴求，对“未被扭曲的法则信息”的渴求，甚至……是对“与之相关的、强烈的生命情感印记”的渴求？
这种感觉指向了他目前前进方向的侧前方，一片碎片分布格外稀疏、能量背景辐射也似乎更加“纯净”少许的区域。
“那里……赢水’？”陈星精神微微一振。虽然不明白纹章具体“渴求”什么，但这无疑是一个新的、指向性的线索！总比盲目乱撞好。
他调整了方向，朝着纹章“渴求”感指引的区域，继续他那蜗牛般的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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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破碎边境的另一维度，那条由“守望者之眼”标注的、通往“可能的安全区”的隐秘航路上。
希望号如同一条披着幽蓝鳞片的游鱼，在光怪陆离、极不稳定的亚空间褶皱中潜校这条航路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空间通道，更像是在宇宙结构脆弱夹层中穿行，周围不再是星辰，而是流淌着无法理解色彩的混沌能量流和不断生灭的几何幻影。
飞船内部的气氛沉默而压抑。苏清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疗室隔壁改造成的静修舱内，一边努力修炼提升自己的星辉之力，一边时刻感应着那遥远而模糊的生命链接，试图捕捉到更多关于陈星的讯息，哪怕只是确认他还活着。但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片充满干扰的、代表极度虚弱和遥远距离的模糊回响，这让她心如刀绞，却只能用更疯狂的修炼来麻痹自己。
雷皓则整日泡在飞船狭的训练室里，将妖力催发到极致，对着特制的能量靶疯狂攻击，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愤怒和无力感都发泄出去。他身上开始浮现出一些更加古老、更加狰狞的妖纹，气息在悲痛与压力的淬炼下，竟然在缓慢而坚定地变得更强、更野性。
张澈是全船最忙碌的人。他不仅要负责驾驶希望号在这条充满未知危险的航路上谨慎前行，还要监控飞船各项系统，研究“守望者之眼”提供的海量但残缺的星图与数据，试图从中拼凑出更多关于“摇篮”、关于“织网者”、关于这个陌生宇宙的信息。
“航路扰动加剧，前方检测到大规模‘法则涟漪’，疑似不同空间结构碰撞区域。”张澈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响起，冷静而平稳，“准备切换至低功率隐匿模式，我们从侧面绕过去。苏清，可能需要你的星辉之力帮忙稳定飞船周边的生命场，抵消部分法则排斥。”
“明白。”苏清立刻结束修炼，来到舰桥，柔和而坚韧的星辉之力弥漫开来，如同润滑剂，让希望号在混乱的法则涟漪中穿行得稍微顺畅了一些。
这条航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诡异和危险。他们遭遇过突然出现的、吞噬一切光线的“虚空暗礁”；遇到过由纯粹恶意情绪凝聚成的、能侵蚀心智的“灵能风暴”；甚至有一次，飞船的传感器捕捉到航路深处，有一个难以形容的、仿佛由无数生物残骸和机械残片拼接而成的巨大阴影缓缓漂过，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疯狂气息，吓得张澈立刻将飞船动力降到最低，伪装成一块漂浮的“石头”，直到那阴影远去才敢继续前进。
“这鬼地方……真的能通往‘安全区’？”在一次短暂的休整时，雷皓灌下一支营养剂，皱着眉头问道。
“数据上是这么显示的。”张澈调出一段复杂的星图投影，指着一条断断续续的幽蓝虚线，“根据‘守望者之眼’的算法，这条路径规避了已知的‘织网者’高控制区、大规模混沌污染区以及一些极度危险的然绝地。虽然沿途依旧有风险，但已经是概率最高的选择。”
“概率最高，也只有17.4%。”苏清轻声，目光望向舷窗外光怪陆离的景色。
“所以我们才要更心，随时准备应对意外。”张澈点头，“另外，我分析了我们沿途收集到的空间背景辐射和微弱的信号残留。有一个发现……不太确定，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们。”
“什么发现？”苏清和雷皓都看了过来。
张澈操作控制台，将一组极其微弱、杂乱、几乎被背景噪音淹没的信号频谱放大并过滤。“这是我们三时前，穿过一片相对平静的‘法则泡沫’区域时捕捉到的残留信号。非常弱，而且加密方式古老复杂，我无法破译内容。但是……它的能量特征，与我们之前在‘绿茵’世界灵魂碎片中感受到的、那种绝望中残存的‘呼唤’……有大约13%的相似度。”
苏清和雷皓的脸色顿时变了。
“你是……在这条路上，可能有其他被‘织网者’毁灭或威胁的世界的……幸存者信号？”苏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或者是类似的求救信息残留。”张澈慎重地，“信号来源方向，与我们的航路有一个很的夹角。如果我们偏离航路去探查……风险极大，而且会严重拖延我们前往‘可能的安全区’的时间。”
舰桥内陷入了沉默。偏离已知的唯一生路，去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只是历史回声的信号，这无疑是冒险。但他们一路走来，深知被“织网者”盯上的世界是何等绝望。如果真的有幸存者在呼唤……
“记录下坐标和信号特征。”最终，苏清开口，声音虽然轻，却异常坚定，“我们现在没有能力偏离航路。但如果我们能抵达‘安全区’，获得补给和力量，未来……或许可以回来看看。”
雷皓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同意。
张澈默默执行了操作，将那微弱的、充满悲怆气息的信号特征和坐标加密保存。希望号继续沿着那条曲折隐秘的航路，向着未知的、概率仅有17.4%的“安全区”，孤独而坚定地驶去。
而在他们身后的破碎边境深处，陈星也终于拖着残破之躯，抵达了时之纹章“渴求”感指引的那片区域。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疲惫不堪的精神，陡然一振！
这里不再是无序漂浮的碎片镜海。在数块相对巨大的、稳定的空间碎片（内部景象分别是雪山、深海、熔岩和风暴）环绕的中心，悬浮着一片……相对完整、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光芒的、由纯净秩序能量构成的“稳定空间泡”！
空间泡不大，直径不过百米，但其散发出的稳定、平和、与“织网者”力量格格不入的秩序气息，在这混乱破碎的边境中，如同沙漠中的绿洲般显眼！
更让陈星心脏狂跳的是，在那空间泡的边缘，乳白色的光芒之中，他隐约看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由幽蓝色晶石构成的、的……信标塔残骸！其样式与“守望者之眼”的建筑风格一脉相承，只是规模了无数倍！
“万引之网……的残存节点？”陈星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光彩。这里或许是一个早已废弃、能量近乎枯竭的微型维护站或导航信标，但只要是“万引之网”的遗迹，就可能还保留着最基础的功能，比如……记录信息？补充能量？甚至……有指向其他节点的线索？
他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那片乳白色的“绿洲”，拼命“游”了过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层柔和的空间泡膜时——
异变陡生！
下方那块映照着熔岩景象的巨大碎片，其“镜面”突然剧烈扭曲、沸腾起来！一只完全由翻滚的、暗红色熔岩和数据流光混合而成的、庞大无比的巨手，猛地从碎片“内部”探出，带着焚尽万物、扭曲法则的可怖气息，朝着陈星和他面前的空间泡，狠狠抓来！
这绝非自然现象！这熔岩碎片，竟然被某种东西（很可能是“织网者”的力量）侵蚀、控制，改造成了陷阱！那乳白色的秩序空间泡，就是引诱“秩序变量”上钩的诱饵！
陈星瞳孔收缩到极致，死亡阴影再次笼罩。
而这一次，他几乎油尽灯枯，避无可避！
（第二百零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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