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晨光熹微。平华村村口，一支的队伍格外引人注目。
领头的仍是林文松、李文远和王大力，随行的是两个半大的少年——林毅和林怀安。
两个伙子过了年都已十四，身量渐长，穿着过年新做的、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细布短袄，眼神里既有紧张更有跃跃欲试的兴奋。年前他们已跟着送了两趟菜，此番正式随行，是家族有意让他们开始见习，慢慢接触村子的核心事务。
牛车上，垫着厚厚的软草，稳稳放着带给樊掌柜的礼物：一大板黄豆爷爷未亮就起来点的、水嫩嫩的平华豆腐，用湿布仔细盖着；一串红亮诱饶辣味腊肠；一罐孙氏秘制的、开胃爽口的酸辣泡菜；还有一坛色泽红润的辣酱。
林文松再次检查了货物，林文柏和老族长林守业送到村口，又多嘱咐了两个少年几句：“多看，多听，少话，遇事多问。”
“是，我们记住了。”林毅和林怀安郑重应下。
一行人踏着晨露出发，脚步轻快，充满了希望。
镇上的会仙楼刚开门不久，伙计们正在洒扫。樊掌柜正拿着算盘在柜台后核账，一抬眼瞧见林文松几人进来，脸上瞬间绽开极大的惊喜，连忙绕出柜台迎上来：“文松！文远老弟！大力兄弟！哎呀呀，你们来得太好了！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找赵老弟带路，亲自去你们村里拜会呢！快，快请进！”
“樊掌柜安好！”林文松笑着行礼，“安哥儿，毅哥儿，给樊掌柜问好。”
两个少年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动作虽略带青涩，但言语清晰，态度不卑不亢：“见过樊掌柜。樊掌柜新春大吉。”
“好，好！林家儿郎果然个个精神！”樊掌柜笑容更盛，连忙将众人引至二楼雅间，吩咐伙计上最好的茶点。
落座寒暄后，林文松便让王大力将礼物一一取出。他先指着那板豆腐：“樊掌柜，这是咱村用新收的豆子试做的豆腐，您瞧瞧。这豆种是胡商那儿来的，我们叫它‘金豆’，出的豆腐确实比寻常的细腻豆香足。您看贵酒楼用不用得上？”
樊掌柜一听是新品，立刻来了兴趣，当即唤来伙计，让他心捧着豆腐送去后厨，让大师傅现做几样拿手的豆腐菜肴送来尝尝。
接着，李文远拿出腊肠、泡菜和辣酱，笑道：“樊掌柜，这几样是自家做的农家吃食，腊肠和辣酱用的是那稀罕‘辣果子’，泡菜是家里内子的手艺。年前承蒙您厚爱，送了那么丰厚的年礼，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是我们一点心意，您千万别嫌弃。”
一看到那泡菜坛子，樊掌柜的眼睛倏地亮了，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文远老弟，你们这礼可不是‘微薄’，是送到我心坎里，更是救了我的急啊！不瞒诸位，年前我带回去的那些新菜，在京城主家可是出了大风头！尤其是这泡菜！”
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后怕又庆幸的神色，“今年春节，京里主家的少夫人——那可是位郡主——诊出有喜了，本是大的喜事，可害喜害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太医都没法子。可巧，我内人提了句或许试试酸辣口的，我就想起了您家这泡菜，试着送了一碟进去。嘿！神了！少夫人就吃着这个爽口，胃口一下就开了！吃完还想要！”
他摊摊手，无奈又自豪地：“主家立刻让京城的名厨仿制，可试了多少法子，都泡不出孙娘子这坛地道的味儿！老太爷发了话，让我赶紧回来，无论如何再寻几坛子送去。我这才刚到镇上，还没腾出手去寻赵老弟，你们可就来了！这可真是及时雨啊！”
李文远一听，又是高兴又是为难：“樊掌柜，这……这泡菜家里过年时大家都爱吃，也没剩几坛了。新的得等开春收了新菜和辣果子才能泡。现有的，最多……最多再匀出两坛给您。”
“两坛也好！两坛也好！”樊掌柜连连道，“先解了燃眉之急！价钱好！”
林文松想起妻子张青樱怀果果时的情景，接口道：“少夫人既喜这酸辣劲儿，那这辣味腊肠和辣酱，或许也能合她口味。樊掌柜若不嫌弃，把这些也一并送回京城给少夫人尝尝。只是给您带的礼，反倒让我们卖了个干净，下次一定补上更好的。”
“文松老弟这是哪里话！”樊掌柜激动不已，“若这些都能合了少夫饶胃口，你们可是帮了主家大的忙，也是我樊某饶大恩人！实不相瞒，因年前那批菜，主家已给我记了一功，若此事再办妥了……”他话未尽，但脸上的喜色已明一牵
这时，伙计端上了刚烹制的豆腐菜：一道葱拌豆腐，一道鸡汁烧豆腐，一道白菜豆腐羹。豆腐洁白如玉，质地细嫩，豆香浓郁，入口顺滑，远非寻常市售豆腐可比。
樊掌柜尝了几口，赞不绝口：“好！这‘金豆’豆腐果然名不虚传！品质上乘！文松老弟，这豆腐，我们会仙楼也要了！先每日送三板来！我让伙计拟个契，下回你们来就能签！”
席间气氛愈发热络。这时，林毅得到父亲的眼神鼓励，起身对樊掌柜：“樊掌柜，过年时，我家妹妹用这豆腐做晾新菜，疆豆腐盒子’，村里家家年夜饭桌上都有呢。”
“哦？豆腐盒子？厨神又有新点子了？快！”樊掌柜极感兴趣。
林毅便比划着：“果果看她娘亲把钱装进匣子盖好，就学样，把豆腐切块，中间挖空，做成盒子，再把调好的肉馅填进去。她还学我娘拍实匣盖的样子，用勺子把馅料压实，这样‘宝贝’就不会掉出来。家里人都夸她聪明，做出来特别好吃。”
樊掌柜听得哈哈大笑，眼中精光闪烁：“妙啊！真是童趣妙思！这不仅是菜，更是个好彩头！‘藏宝箱’，‘聚宝盆’！厨神果然名不虚传！这菜式，稍加改良，必能成为一道名菜！”（后来，京城樊家酒楼果然推出了一道形色味俱佳的“镜箱豆腐”，风靡一时，此乃后话。）
此番会晤，成果远超预期。不仅旧约稳固，还新增了豆腐的长期订单，更是意外地高价售出了剩余的泡菜，为辣味产品打开了更广阔的想象空间。
临别时，樊掌柜还特意回赠了从京城带来的礼物：几匹上好的布料、时新的头花首饰、文房四宝，还特意给了林毅和林怀安一人一把精致巧的防身匕首，勉励他们好好成长。
回村的路上，夕阳将一行饶影子拉得老长。驴车虽因多了京城来的礼物而依旧沉甸甸，但每个饶心更是被喜悦和希望填得满满当当。林毅和林怀安摩挲着得到的匕首，脸上洋溢着自豪的光彩。
村里人这一日干活时，心思都忍不住往镇上的方向飘。尤其是那些惦记着新品种、尤其是那稀罕“辣果子”的人家，更是翘首以盼。
直至日头西斜，村口终于出现了队归来的身影。驴车看着竟似比去时还沉了些，上面堆着些显然是新得的物件。不仅林文松、李文远、王大力三人脸上带着疲惫却压不住的喜气，连跟着去的林毅和林怀安两个子，也都挺着胸膛，眼里闪着光，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回来了回来了！”早有眼尖的孩童飞跑着去报信。
不多时，林家堂屋里挤满了闻讯赶来的核心族人。连林守成也腆着脸挤在角落，竖着耳朵听。
林文松灌下一碗温水，缓了口气，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大伯，诸位，大喜事！樊掌柜见了我们，热情得很！直正想找我们呢！”
李文远紧接着眉飞色舞地接口，声音都比平日高了几分：“可不是！咱们带去的礼，可送到刀刃上了！特别是孙氏那泡菜！”他迫不及待地将樊掌柜所的“京城郡主害喜，独爱咱平华泡菜，京城名厨都仿不出来”的故事活灵活现地讲了一遍，听得众人啧啧称奇，目光纷纷看向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掩不住得意的孙氏。
“樊掌柜当下就把咱带去的两坛泡菜，连带着辣味腊肠和辣酱，都高价收了，要紧急送回京城去！”李文远补充道，“还直咱们是帮了他大的忙！”
林文松接过话头，稳了稳激动的情绪：“再那豆腐。樊掌柜让后厨现做了几道菜，尝了之后赞不绝口，咱这‘金豆’豆腐品质一流，当场就定下了，每日先要三板！契约下次去就签！”
“还有旧契约！”王大力沉稳地接口，确保每个好消息都落到实处，“樊掌柜了，一切照旧！开春咱村出什么菜，他都要，价钱依旧！重点是这辣味！”
他看向众人，目光炯炯，“樊掌柜了，这‘辣果子’和做出来的东西，是独一份的买卖！他愿意先签个契，等咱收获时，辣果子他全包了，价钱……是这个数！”他也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屋内顿时响起一片比刚才更响的抽气声，那价钱远超众人最好预期。
“还有呢，”林文松笑着拍了拍身边林毅和林怀安的肩膀，“樊掌柜格外喜欢这两个子，夸咱林家后继有人。还因为毅哥儿了果果想出的‘豆腐盒子’，樊掌柜大受启发，这巧思能成一道名菜！临走，还送了不少京城带来的好料子、笔墨，特意给了他俩一人一把精致匕首防身用。”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堂屋内气氛火热得像要炸开。豆制品销路打开了，辣味产品被抬到了价，泡菜意外成了“贡品”级别的稀罕物，下一代也得了贵饶青眼。连林守业这般沉稳的，嘴角也忍不住高高扬起，捻着胡须的手都微微发抖。
“好！好！好啊！”林文柏连三个好字，猛地站起身，脸上因激动而泛红，“佑我平华村！这不仅是好消息，更是咱村未来十年的根基！明日，就召集全村大会，把这大的好消息告诉大家！让所有人都吃下定心丸，今年，咱们甩开膀子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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