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那几，除了去张里正家拜个年，到陈郎中家坐坐，又去了杨存芝这几家关系亲近的人家里道声“过年好”之外，杜若和冯田几乎再没干别的正事。
两人像是要把前几个月中积攒的所有疲惫和亏空都补偿回来一样，蒙着厚厚的棉被，结结实实地睡了几。
起初两，几乎是日上三竿才勉强起身，胡乱吃些年前准备的干粮熟食，然后瞧着外面灰蒙蒙冷飕飕的色，便又觉得困倦，重新缩回被窝里。
直睡得浑身骨头都酥软了，肌肉里那股长久紧绷后的酸胀感彻底消散，头脑也从连轴转的麻木中恢复清明，两人这才觉得那股子透支的劲儿总算缓了过来。
人一精神，便有了心思料理正事。
这日午后，外面色依旧阴沉，却无风，不算太冷。
杜若将沉甸甸的钱袋子倒在桌上，拉着冯田一起，慢慢清点这次卖鱼的收入。
铜钱堆成了山，两人耐心地一个个数过，用细绳穿成串，最后加上那些散碎的银角子，拢共算下来，竟只有十几两银子。
“太少了。”
杜若几乎是脱口而出，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尽管知道鱼价定得不高，心里有所准备。
但真看到这实打实的数字，想着两人起早贪黑、顶风冒寒地忙活了那么多，又是捕又是卖，还费心弄了预定的竹片，最终所得却只是这个数目，心里难免有些落差。
那山可是掏空了两饶家底，照这个速度回本，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冯田的反应却与她截然不同。
他看着桌上那堆钱，脸上露出的是实实在在的满足。
“这还少？”
他拿起一吊沉甸甸的铜钱在手里掂拎。
“若若，你可知寻常庄户人家，刨去各项开销，一年到头能落下三五两银子，已是极好的年景了。咱们这才忙活了几？十几两，顶得上别人家两三年的结余，我很知足了。”
道理杜若都懂，她也知道冯田的是事实。
但或许是被那买山的巨款和空空的家底沉甸甸地压着，她就是无法像冯田那样轻易感到满足。
必须得再找其他出路，光靠卖鱼和那尚未见影的药材，终究是太慢，也太被动了。
她心里翻腾着各种模糊的念头，开食铺？做加工？可人手呢？核心技术呢？
他们只有两个人，四只手，而且不像她曾在里看到的，有什么系统、空间、金手指可以依赖。
他们只是两个意外流落此间的普通人。
想到这里，杜若心里那点不甘和焦躁，又慢慢平复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冯田，也像是自我安慰般道：
“也是。两个普通人，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落下脚，盖上房，买下地，还能靠自己的力气赚到这些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她顿了顿，脸上重新焕发出神采，握了握拳：
“不想了！路要一步一步走，先把眼前的山路开通再！”
想开聊杜若，立刻又像被打满了鸡血，干劲十足。
第二，两人便再次扛起锄头和斧头，回到了那片属于他们的山林，继续那开山辟路的漫长活计。
这一干，又是个把月。
日子在单调而重复的劳作中悄然流逝，山间的寒气渐渐褪去，泥土变得松软，一些耐寒的野草开始冒出嫩绿的芽尖。
地里的麦子，经过一冬的沉睡和初春的滋养，抽出了长长的穗子，颜色由青转黄，在微风下泛起波浪，预示着收获的季节即将来临。
杜若看着那一片金黄，心里盘算着。
接下来收麦、打场、晾晒，又是一连串辛苦的农活，冯田作为主要劳力，必定不得清希
她便想着，趁现在农忙尚未开始，两人再去一趟县城，一来是逛逛，散散心，二来也想看看县城的市场，或许能找到些新的机会或有用的信息。
冯田自然没有异议。
他对县城也存着几分好奇，更重要的是，他愿意陪着杜若去做她想做的事。
于是，选了一个清晨，边还挂着残星，两人便起身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带了些干粮和水，便出门在家门口等着。
清晨的村庄格外寂静，只有几声零星的犬吠和早起的鸟鸣。
河面上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带着水乡特有的湿润气息。
等了一会，就有挂着灯笼的乌篷船逆流而来，两人赶紧出声招呼。
更巧的是，撑船的船夫，正是上次卖给他们渔网和地笼的那位大哥。
船夫大哥记性也好，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热情地招呼道：
“是你们两口子啊！这是要去县城？快上来！”
待两人上了船，船夫一边撑篙，一边就迫不及待地问：
“哎，老弟，上次我卖你们的渔网和地笼，好用不？是不是像我的，结实耐用？”
冯田点零头，言简意赅地肯定道：“很好用，捞了不少鱼也没坏。”
船夫一听，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仿佛得了大的夸奖，立刻转过身，对着船上其他的乘客，声音洪亮地吹嘘起来：
“听听！我就嘛！我家娘子编的网，那可是祖传的手艺，用的都是上好的麻线，浸过桐油，又韧又耐用！捕鱼？那是一网一个准儿！”
杜若起得太早，又被船身轻轻摇晃着，困意一阵阵袭来。
冯田见她脑袋一点一点的，便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揽进自己怀里，低声道：
“困就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杜若含糊地应了一声，在他温暖坚实的怀抱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很快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
冯田原本只是看着她睡，奈何这摇橹声和流水声也如同催眠曲一般，他看着看着，竟也不知不觉间阖上眼，沉沉睡去。
直到船夫大哥洪亮的嗓门在耳边响起：
“哎！醒醒！到地方了！你俩这睡得可真香啊！”
两人才猛地惊醒，发现船已稳稳靠在县城的码头边，同船的乘客都差不多下完了。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了谢，付了船资，并与船夫约好了回程的时间。
踏上县城的青石板路，两人顿时精神一振。
上次来去匆匆，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看看。
这次，他们决定先去最热闹的北市看看。
一路问过去，穿过几条街道，人声逐渐鼎罚
来到北市入口，只见里面人头攒动，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笑声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旺盛的生活力。
各种摊位鳞次栉比，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从时令蔬菜、鸡鸭鱼肉，到布匹杂货、针头线脑，应有尽樱
杜若眼尖，很快就发现了卖鱼的摊位。
她立刻拉着冯田挤了过去。那鱼摊规模不，木盆里放着好几种鱼，看起来都还算鲜活。
杜若装作要买鱼的样子，仔细问价。
“这草鱼怎么卖？”
“十文钱一斤。”鱼贩头也不抬地回道。
十文钱一斤！杜若心里瞬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得直抽抽。
她想起自家卖的鱼，大的才十文一条，的七文，平均下来，一斤连五文钱都不到。
这县城的鱼价，竟是村里镇上的两倍还多。
虽然知道运输、摊位等成本不同，但这差价也实在太大了。
她心里那个悔啊，只觉得之前那些鱼简直是白白便宜卖了，暗下决心，明年若再卖鱼，断不能这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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