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羽屏息凝神，身形如狸猫般在嶙峋的怪石与枯木阴影间穿梭，远远缀着那队返回的骑兵。前方山坳入口处的火光和哨塔轮廓愈发清晰，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更加浓重、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不仅仅是尸腐与疫病的恶臭，更夹杂着一种草药焚烧和某种矿物被煅烧的刺鼻酸味。
这绝非寻常据点！赵羽心下一沉，愈发谨慎地靠近。他凭借高超的轻功和夜色掩护，绕开正面的哨塔，从侧翼一处陡峭的岩壁悄然攀上，伏在一丛茂密的枯草之后，向下望去。
山坳内的景象让他胃里一阵翻腾，怒火瞬间灼烧着理智！
只见坳内一片狼藉，临时搭建了十数个低矮的窝棚，窝棚外胡乱堆放着一些沾满污秽的麻袋和木桶。更远处，竟挖了几个大坑，坑内堆积着一些模糊不清、仿佛人形的物体，散发着浓郁的恶臭。一些身着灰色粗布衣、面蒙湿布的人正忙碌着，他们将坑中的东西拖出，粗暴地扔到板车上，还有人正将一些墨绿色的、粘稠的浆状物混合着不知名的草药粉末，搅拌后涂抹到一些尸体或是……尚在微微挣扎的活人身上？
而在山坳最里侧，依着山壁搭起了一个更大的棚子，里面炉火通红，架着几口大锅，正在熬煮着什么，那刺鼻的酸味正是从那里传来。旁边还堆放着不少坛坛罐罐。
这里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转糟，而是一个制造和加工毒源的巢穴！他们不仅在运送，更在就地生产和强化这些瘟疫之源！
赵羽强压下冲下去将这一切摧毁的冲动，死死记住这里的地形、守卫分布、人员数量以及那几口大锅和堆积物料的位置。必须将这个消息立刻送出去！
他心翼翼地后退，准备撤离。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脚下的一块松动的岩石突然滑落！
‘咔啦！’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谁？！”下方立刻传来一声厉喝，几支火把迅速朝着声音来源处晃动而来！
赵羽暗叫不好，身形暴起，不再隐藏，如同猎豹般向着来路疾奔！
“有奸细！”
“抓住他！”
“放箭！”
‘咻咻咻！’数支弩箭破空而来，擦着赵羽的身侧钉入树干岩石！哨塔上的守卫也被惊动，警哨声凄厉地响起！
赵羽头也不回，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利用复杂的地形左右闪避。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芒将他身后的山路照得忽明忽暗。
必须甩掉他们！绝不能将他们引向珊珊和五味的方向！
打定主意，赵羽猛地折向，冲向另一条更加陡峭难行的岔路。
……
黑风峪主谷这边，鹧鸪声并未响起，但下方谷地突然增强的守卫和变得更加警惕的气氛，让白珊珊和丁五味心生不安。
“不对劲，”白珊珊低声道，“他们好像突然紧张起来了。”
丁五味使劲嗅了嗅，脸色发白：“是啊，下面那臭味好像都躁动起来了……是不是石头脑袋那边出事了？”
话音刚落，远处隐约传来了警哨声和喧哗声，方向正是赵羽之前追去的岔路！
“不好！赵羽哥被发现了！”白珊珊豁然起身，握紧了剑柄。
“哎呀！这个石头脑袋！就知道蛮干！”丁五味急得跺脚，“现在怎么办？我们去救他？”
白珊珊虽心急如焚，但尚存理智：“不行！我们人手太少，下去不但救不了人，反而可能暴露，让下面这些敌人也警觉起来。赵羽哥武功高强，必有脱身之法。我们若贸然行动，反而会打乱计划。相信他！”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投向下方谷地：“我们现在更要盯紧这里！若赵羽哥真的惊动了另一边，这边很可能也会提前行动！”
果然，下方谷地中的敌人头目似乎也收到了什么讯号，变得更加焦躁，连连挥手催促手下加快动作。覆盖毡布的大车被一辆辆套上牲口，似乎真的准备提前启程了！
“他们真要走了！”丁五味惊呼。
白珊珊银牙紧咬，心中人交战。佑哥的大军还未到，赵羽哥情况不明，敌人却要带着这些致命毒物离开！绝不能让它们被运往边靖城！
“五味哥，”白珊珊眼神决然，“我们不能硬拦，但必须想办法拖延他们！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制造些混乱，比如……让那些牲口受惊？”
丁五味眼睛一转，猛地一拍大腿：“有！我这儿有种特制的药粉，味道极冲，人闻了没事，但牲口，特别是马和骡子，闻了准炸窝！就是……就是得靠得足够近顺风撒出去才行！”
“足够了！”白珊珊看向地形，“你看那边那块凸出的岩石，下方就是他们集结的地方，现在是西北风，正好！我们摸过去！”
两人不再犹豫，趁着下方因准备开拔而略显混乱的时机，借助阴影和乱石，心翼翼地向那处岩石平台摸去。
每靠近一步，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就浓重一分。丁五味几乎要呕吐出来，强行忍住，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包药粉。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预定位置时，下方一名头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向他们的方向望来！
白珊珊和丁五味立刻伏低身子，屏住呼吸。
那头目狐疑地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又转头去呵斥手下动作快点。
两人松了口气，丁五味看准时机，猛地站起，将手中药粉奋力向着下方牲口群的方向撒去！药粉借着风势，飘飘洒洒落下。
起初并无异样，但几息之后，正在套车的几匹驮马突然不安地嘶鸣起来，开始焦躁地跺蹄、甩头，试图挣脱缰绳！
“怎么回事？！”
“按住它们！”
混乱迅速蔓延，其他牲口也受到影响，开始骚动，车辆被拉扯得东倒西歪，整个谷地顿时陷入一片鸡飞狗跳之中！
“成功了！”丁五味低呼。
然而，他们的动作也终于暴露了！
“上面有人！”
“放箭！”
密集的箭矢瞬间向着他们藏身的岩石射来！
“走！”白珊珊拉起丁五味，疾退入身后的黑暗之郑身后箭矢咄咄作响，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迅速逼近。
拖延的目的达到了，但他们也陷入了重围！两人且战且退，向着预先约定的矮崖方向撤去。
而此刻，楚佑率领的精骑，已如一把尖刀，刺入了黑风峪的入口！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战鼓，敲响了谷地中所有敌饶丧钟！
“杀！”楚佑一马当先，长剑出鞘，在火把映照下寒光凛冽，直指那一片混乱和恶臭的源头！
决战，在这一刻提前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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