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北新城的官市开张在即，整个北疆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躁动的活力。商贾云集，车马塞途，各种口音的讨价还价声充斥着新划定的市场区域。工坊日夜赶工，将最后一批精致的皮货、炮制好的药材、新式的铁器送入市舶司的仓库。王府颁布的《市易法》条文被抄录张贴在显眼处，身着崭新号服的市吏穿梭其间，维持秩序，解答疑问，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透露出一种新兴政权特有的高效与规范。
在这片喧嚣之下，暗流依旧涌动。那支由王府精心布置的“商队”，已于数日前如期出发，前往边境预定地点。与此同时，来自草原白鹿部的使者，也在黑衣卫的“密切陪同”下，入驻了靖北镇专为外来商队准备的客舍。
白鹿部的使者名叫巴音，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面容被草原的风霜刻得粗糙，但一双眼睛却透着商饶精明与谨慎。他带来的十几辆大车上，满载着上好的皮毛和少量药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并非白鹿部的全部实力，他们更引人注目的财富，是那百余匹神骏的草原战马。
入住当晚，巴音便通过客舍的管事，向王府递了话，希望能觐见平北王殿下，影要事”相商。
林枫在王府书房接见了巴音，仅有陈影在侧。
巴音依照草原礼节抚胸躬身，态度不卑不亢：“尊贵的平北王殿下，白鹿部巴音，代表我部首领，向殿下致以问候。感谢殿下允许我们前来交易。”
“巴音使者不必多礼。”林枫抬手示意，“北疆愿与所有秉持和平、遵守法令的部落交往通商。白鹿部良马闻名草原，本王亦有所闻。”
巴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随即转为凝重：“殿下，实不相瞒，我部此次前来，除了交易，更有一事，关乎北疆与草原的安宁，需向殿下禀明。”
“哦？但无妨。”林枫神色平静。
巴音压低了声音：“我部近来发现，金帐部（忽尔术本部）的狼卫活动异常频繁，似乎在策划一次大的行动。目标…极可能是贵方即将收获的粮食，以及…靖北镇本身。”
林枫与陈影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消息与黑衣卫掌握的零碎情报能够相互印证。
“忽尔术狼子野心，本王从不怀疑。”林枫淡淡道，“只是，白鹿部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消息告知本王？”
巴音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殿下明鉴。忽尔术依仗武力，强行征调各部粮草、青壮，稍有不从便刀兵相向。我白鹿部虽，亦不愿世代积累的财富和儿郎，成为他野心的祭品。我们听闻殿下仁德，对待归顺部落一视同仁…因此，愿向殿下示警，并…寻求一条生路。”
“生路？”林枫目光如炬，看着巴音，“如何寻求？”
巴音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我部愿与殿下结盟！我们可为殿下提供金帐部的动向，甚至…在关键时刻，助殿下一臂之力！只求殿下能允我部在边境水草丰美之地定居，保我部族平安，并…允许我们用战马，交换贵方的粮食和…那些精良的兵器。”
书房内安静了片刻。林枫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巴音使者，你的诚意，本王看到了。”林枫缓缓开口，“结盟之事，非同可。白鹿部若真心归附，本王自当接纳，授田定居，交易互市，皆可按《市易法》执校至于兵器…”他顿了顿，“非是不信使者，然军国重器，不可轻授。若白鹿部能证明你们的诚意和价值，将来未必没有可能。”
他没有完全答应，但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和诱惑。
巴音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反而松了口气般：“殿下谨慎是应该的。我部愿先献上此次带来的百匹良马，以及我们所知的狼卫近期可能的集结地点，以表诚意！”
“好！”林枫点头，“既然如此，本王便笑纳了。陈影，安排人与巴音使者对接。至于使者，可在官市好好交易，本王期待与白鹿部的长期合作。”
巴音再次抚胸行礼，在陈影的引领下退出了书房。
“殿下，此人所言，有几分可信？”陈影返回后，低声问道。
“七分真，三分试探。”林枫走到北疆与草原的地图前，“白鹿部与忽尔术有矛盾是真，寻求出路也是真。但他们未必完全倒向我们，更多的是想左右逢源，待价而沽。献上马匹和情报，既是投名状，也是想看看我们的实力和态度。”
“那我们要动用那支‘商队’吗？”陈影问。那支作为诱饵的商队，此刻正按照预定计划，在边境附近“徘徊”，等待鱼儿上钩。
林枫看着地图上标记的、巴音提供的狼卫可能集结地点，眼神锐利：“通知商队，改变原定路线，向这个区域靠拢，但不要进入，保持若即若离的姿态。同时，令周莽，秘密调动五千精锐骑兵，至边境待命。我们要看看，忽尔术和阿史那，到底舍不舍得下这本钱，来咬这个加了料的饵！”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将白鹿部献马的消息，稍微透一点出去，尤其是要让其他部落的商人知道。”
“殿下的意思是？”
“给白鹿部加点压力，也给其他观望的部落，树个榜样。”林枫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要让草原上的人知道，跟着忽尔术，只有被掠夺和牺牲；跟着我林枫，才有活路，甚至富贵。”
陷阱已经布下，香饵已经抛出，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以及做好雷霆一击的准备。靖北新城的官市依旧热闹非凡，但在这繁华的表象之下，一场围绕粮食、情报和未来主导权的暗战，已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北疆与草原的命运平，正在悄然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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