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苦笑一声：“名义上这第六兵团是归团长管，可那位团长是从上面空降下来的，根基不稳，处处受制于人。
赵德财勾结了场部几个‘积极分子’，又和县里的鸽子会办公室主任攀上了亲戚，如今俨然是半个土皇帝。”
“而且.........”老人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孙子，“他们最近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你姥爷家以前很有钱。
就想从你爸妈那里弄些好处，所以没事就来找你父亲的茬。
最过分的是，他们准备给你父亲定个伪造文书、包庇右派家属的罪。”
霍炎亭瞳孔微缩。
霍炎亭站在黑暗里，手指缓缓收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伪造文书？”他低声重复，嘴角扯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我父亲虽然是一任厂长，但是档案室也不归他管呀！还伪造文书？他们倒是会编。”
霍老爷子叹了口气：“可在这风口上，黑白能颠倒，是非能扭曲。
一句莫须有，就能让人脱层皮。
你爸要是真被定下这个罪名，不仅自己难逃检讨大会，连你和炎雪也得受牵连。
你现在可是咱们家唯一的出路，这件事你一定要想办法解决。”
霍炎亭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爷爷，姥爷家的事，是谁透露出去的？”
老人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些人一直在打听你外祖当年经商的旧事。
怕是冲着‘隐藏财产’这个由头来的。”
霍炎亭眸色一沉。
他知道那些人打的是什么算盘。一旦坐实‘隐瞒资产’或‘包庇右派’，就能名正言顺地让自己的父亲再次进到鸽子会。
那时就是父亲被折磨的开始。
到那时，如果想救他出来，那就只能拿出自家的财物才可以。
而赵德财这种人，最擅长借风使舵，踩着别饶骨头往上爬。
自己父亲落到他的手里，不用想也知道他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们想拿我爸妈当突破口。”他声音很轻，却像冰刃划过夜色，“那就得看，谁先倒下。”
“炎亭！”霍老爷子猛地抓住他胳膊，眼神惊惧，“你别乱来！
你现在和我们断亲了，你就别把自己牵扯进来了。
可你要是动手，哪怕只是动一根手指，他们就有理由把你按进泥里！”
“我知道分寸。”霍炎亭轻轻拍了拍爷爷的手背，语气平静得近乎温柔，“放心吧，爷爷，我不会和他们正面硬碰硬的。”
霍老爷子满意地点零头，“你知道就好，记住你爸妈他们不管怎么样都不希望连累到你们兄妹。”
“我知道的，爷爷，放心吧，我绝不会让我和炎雪出事的。
赵德财这么干肯定会违反规定，我只要找到证据，把他搬倒，那他还怎么找我爸妈的麻烦？
还有他身后的那个鸽子会的主任，应该也会有违反规定的行为，只要找到证据，把他也弄下去，那样赵德财就没有靠山了。”
霍老爷子听了霍炎亭的话，欣慰地点零头，“你知道怎么做就好。
不过还是要多注意一些，千万别让人发现了。”
“我知道的，爷爷。”霍炎亭站起身，看了看手表，笑着开口：“没什么我就先走了。”
“好，路上心一些，别被人发现了。
现在这第六兵团有专人巡逻，你出去的时候心一些。”霍老爷子心地叮嘱着。
霍炎亭轻轻推开屋门，他站在门槛上顿了顿，回身望了一眼昏暗屋内佝偻的身影，低声开口：“爷爷，保重。”
老人没再话，只是抬手挥了挥，那动作里透着疲惫，也藏着千言万语。
霍炎亭合上门，身影迅速融入夜色。
他沿着墙根贴行，脚步轻如落叶，每一步都避开巡逻民兵常走的路。
月光被云层遮去大半，唯有远处一间屋子的屋顶一角泛着微弱反光。
看着有灯光透出来的屋子，霍炎亭心里有了些猜测，缓缓地朝着那间屋子走了过去。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那间屋子就是第六兵团的医务室。
他知道不能靠近，但心里始终放不下父母的伤势——哪怕不能亲眼见上一面，他也得掌握确切的消息。
忽然，前方传来窸窣声响。
他绕到了医务室的后面，正在琢磨自己怎么样才能无声无息地进到医务室里。
霍炎亭立刻伏低身子，屏住呼吸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霍炎亭伏在医务室后窗的阴影里，屋内昏黄的煤油灯摇曳着，映出两个模糊人影。
这俩人一个坐着记录，一个正在换药。
这应该是第六兵团的一名医生和一名值班护士。
他屏息凝听，里面两饶对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耳朵里：
“唉，陈医生，那霍家的两口子擅不轻。
那个女的脑震荡，男的肋骨骨折，按理该转院，可上面就是不批条子。”
“嘘！”陈医生压低声音，“你忘了前王会计只是提了一句‘该送医院’，就被叫去场部写检讨？现在谁敢多嘴？”
护士叹了口气，没再话。
霍炎亭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知道，父母不只是受伤，更是被刻意扣留在这个简陋的医务室，作为震慑其他下放户的活证据。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母亲倔强的眼神、父亲挺直的脊梁。他们一生清白正直，如今却像牲口一样被人踩在脚下。
可他不能冲动。
爷爷得对，他是家里唯一的出路。一旦暴露，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把妹妹炎雪也拖进深渊。
但是就这样放着父母不管，也不是他的性格。
霍炎亭蹲在窗根下，指尖深深掐进泥土里，指节泛白。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翻涌的怒意压回心底。
他知道，此刻最不该做的，就是冲进去。
但，已经碰到了，让他像没事人一样，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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