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裹着冷意，刮过镇子外的荒草丛。谦木捂着渗血的腹部，踉跄着往前走，每走一步，伤口就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贴在背上冰凉刺骨。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一点点流失，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最后踉跄着栽倒在草丛里，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大人！大人您怎么在这！” 恍惚间耳边传来侍卫的呼喊声。这是谦木之前打发回去的侍卫，他们在沿途镇子搜寻无果，正往回赶，路过这片荒草时，其中一人瞥见草丛里露出的黑色衣角。
“快！在这里！” 侍卫们快步跑过来，见谦木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连忙心翼翼地将他抬起来，“快送医馆！大人还有气！” 几人轮流背着谦木，快步往镇子里唯一的医馆跑。
医馆里，老大夫剪开谦木的衣襟，看着腹部那道深三寸的伤口，眉头皱得紧紧的：“这刀伤太深，差一点就山内脏了。你们得有心理准备，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侍卫们轮流照看谦木，不敢有丝毫懈怠。
五日后，昭武殿的金砖地面泛着冷光。谦木穿着一身宽大的素色常服，腹部缠着厚厚的纱布，每走一步都要站在原地缓一缓，脸色依旧苍白，却强撑着跪在大殿中央，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臣…… 臣谦木，叩见陛下。臣…… 擅自离京…… ，请陛下降罪。”
云昭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目光扫过谦木腹部的纱布，语气听不出喜怒：“伤势如何？还撑得住吗？” 他与谦木自幼一起长大，谦木是他最信任的侍卫，如今却弄成这副模样，心里难免有几分复杂。
“谢陛下关心…… 臣已无大碍，只是暂时…… 暂时行动稍有不便。” 谦木低着头，不敢看云昭的眼睛，“那日在山间遭遇龙辉，臣…… 臣不敌，被他刺伤…… ” 他没敢提林时依让他 “就地了结云欢” 的命令。他知道，一旦出来，陛下震怒他承受不起。
云昭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发出 “笃笃” 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他早就从侍卫的禀报里察觉到不对劲 —— 谦木追的是护送楚晴衣冠的使团，怎么会突然与龙辉动手？这其中定有隐情。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罢了，你也受了重伤，先回去好好养伤。你的位置，暂时让你弟弟谦禾替你。”
“臣…… 谢陛下恩典！” 谦木连忙叩首，额头磕在金砖上，泛起红印。他知道，陛下没杀他，已是念及幼时的情谊，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已人头落地。他缓缓起身，扶着殿柱，一步一步退出大殿，背影佝偻得像个老人。
待谦木走后，云昭猛地将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宣纸散落一地，墨汁溅在明黄的龙袍上，留下点点黑斑。林时依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强装镇定，走上前想去捡奏折：“陛下，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何必？” 云昭猛地转身，眼神锐利得像刀，死死盯着她，“林时依！你是不是觉得，朕这个皇帝，是你手里的傀儡？你居然敢擅自派谦木去杀云欢！她是朕的亲妹妹，是朕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时依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站直身体，眼神里满是嘲讽：“亲妹妹？陛下现在知道心疼了？先帝中风是我安排的，太子云曦是我让人杀的，怎么不见陛下那个时候发火？怎么不见陛下他们是你的亲人？”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云昭的心上。他脸色瞬间涨红，快步上前，一把掐住林时依的脖子，将她按在殿柱上，手指越收越紧：“你闭嘴！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朕告诉你，现在朕是皇帝，是这大云的！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林时依的脸渐渐涨红，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神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带着几分哀戚。她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放在云昭的手腕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陛下…… 你忘了…… 是谁在你被打压的时候，帮你拉拢朝臣？是谁在你犹豫不决的时候，帮你下定决心？是谁…… 为了你，手上沾满了鲜血……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啊……”
云昭的手指微微一颤，掐着她脖子的力道渐渐松了。他看着林时依眼底的泪水，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疼又闷。是啊，他能坐上这个皇位，林时依功不可没。若不是她，他或许还是那个处处被压制的二皇子，永远也坐不上这龙椅。
他慢慢松开手，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砸在林时依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湿痕。“朕…… 朕已经得到了皇位。”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几分沙哑，“云曦他…… 就算他不是我亲手杀的，可他终究是因我而死。朕心里，还认他这个大哥。时依，别再对付欢儿和云澈了，好不好？朕不想…… 不想百年之后，在地下见到父皇母后，连头都抬不起来。”
林时依顺着殿柱慢慢滑落在地，像一只受赡猫，轻轻抓住云昭的衣角，声音柔弱得像在撒娇：“陛下…… 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只是…… 只是怕，怕有一，他们会反过来对付我们，怕陛下会因为他们，厌弃臣妾……” 她抬起头，眼底满是泪水，模样楚楚可怜，“臣妾只有陛下了，为了您，臣妾，臣妾已经一无所有了。”
云昭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的怒火早已消散，只剩下满满的无奈。他弯腰，轻轻将林时依扶起来，用袖口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朕永远都是你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郑重，“过几日，朕就为你举行封后大典。从今往后，你就是大云的皇后，是朕的妻子，是这大云最尊贵的女人。这样，你总该安心了吧？”
林时依的眼睛瞬间亮了，泪水还挂在脸上，嘴角却勾起一抹惊喜的笑。她连忙对着云昭的脸颊亲了一口：“臣妾…… 臣妾谢陛下恩典！臣妾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会好好辅佐陛下，与陛下一起，开创一个盛世！”
云昭扶起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眼底却闪过一丝复杂。他知道，这场封后大典，或许是他对林时依的妥协，也是对自己的安慰。殿外的风，依旧刮着，卷起地上的宣纸，像一片片飘零的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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