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裂隙内，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岩壁并非冰冷的死物，反而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温热，隐约还能感受到其内部有规律的、如同心跳般的微弱搏动。
“这…这岩壁是活的？”青萝指尖轻触岩壁，迅速收回，脸上写满了惊惧。
林岚迅速用仪器扫描：“并非生物学意义上的生命，更像是…某种巨大能量体的外围组织，或者延伸出来的‘根须’。我们可能就在万妖母池的边缘结构里。”
严燕林背靠岩壁，剧烈喘息着。怀中的九宫碎片灼热不减，那热度并非单纯的烧灼，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共鸣，一种指向性的呼唤，源自裂隙深处，源自外面那座疯狂搏动的肉山。
“它在呼唤…”严燕林捂住胸口，眉头紧锁，“碎片…和外面的东西…是一体的？”
莫老仙盘腿坐下，掏出酒葫芦晃了晃，发现早已空空如也，没好气地塞回怀里：“一体？哼，算是吧。就像水滴和大海。你那碎片是水滴，外面那大家伙，就是被污染成墨汁的大海。”
裂隙外，那混合了无数妖物特征的恐怖咆哮再次响起，震得碎石簌簌落下。伴随着咆哮的，是更加疯狂和密集的撕咬、吞噬、融合之声。这并非混乱无章的噪音，仔细聆听，竟能隐约辨出一种极端扭曲、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一种为疯狂而疯狂，为吞噬而吞噬的残酷韵律。
“不对…”严燕林强忍着碎片带来的灼热与共鸣感，努力集中精神，“如果九尾宿主是某个具体的妖物，比如狰骨，或者藏在母池深处的某个怪物，这碎片的感觉不会是这样…”
他尝试描述那种感觉：“它不是指向某个‘点’，而是…弥漫在所有地方。无处不在。”
青萝闻言，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结出一个宁静心魂的法印，淡绿色的灵光自她周身散发出来。她闭上双眼，尝试将灵视之力扩展到极限。
“啊！”仅仅片刻，她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微颤，猛地睁开眼，眼中残留着强烈的惊骇。
“我看到了…”她声音发颤，“无数的痛苦，无数的饥饿，无数的暴虐…它们交织在一起，沸腾、翻滚…没有一个独立的‘意识’，所有的念头都在诞生瞬间就被其他念头吞噬、融合…就像…就像一锅煮着无数绝望灵魂的浓汤！”
她指向裂隙之外：“那母池，就是那口锅。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意识聚合体！九尾…九尾不在里面，它就是这口锅本身！是它让这锅汤永远沸腾！”
林岚飞速地操作着仪器，屏幕上数据流如瀑布般刷新。“青萝姑娘的感知与数据模型开始吻合！熵能读数显示，整个妖界的能量场是一个完整的、高度活跃的统一场！能量流动模式呈现完美的自循环和自增强，没有任何单一节点占据主导地位！”
她调出一个复杂的能量分布图，指着中央那巨大而明亮的核心：“看这里，万妖母池的能量强度最高，但它并非‘源头’，而是‘心脏’！是循环的动力泵！能量从它这里泵出，流经所有妖物，妖物互相吞噬融合，能量在过程中畸变增强，最后又回归母池…周而复始！”
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无比凝重：“这不是一个寄生关系。这是一个…完美的共生体系。九尾提供了让这种疯狂循环成为可能的‘规则’和‘能量’，而妖界本身，以及所有妖物，则成为了承载和演绎这种疯狂的‘温床’与‘燃料’。它们彼此成就，已然一体！”
严燕林听着两饶分析，感受着九宫碎片那弥漫性的呼唤，之前种种疑惑豁然开朗。
为何九尾的力量在妖界表现得如此肆无忌惮？因为它无需隐藏，这里就是它的王国，它的本体！
为何狰骨那样的妖王也会沦为疯狂的一部分？因为在这体系下，个体毫无意义，唯有融入这疯狂的洪流，成为“整体”的一部分，才能“存在”下去。
“所以，宿主…并非某个具体的存在。”严燕林缓缓道，声音带着一丝明悟后的沉重，“它就是这整个妖界。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世界化的怪物。”
这个结论让裂隙内的气氛更加压抑。摧毁一个强大的敌人，和摧毁一个已经与整个世界深度绑定的疯狂规则，完全是两个不同量级的概念。
莫老仙不知何时又摸出了那个破铃铛，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摇晃着，发出细微的叮咚声，在这死寂的裂隙中格外清晰。
“现在明白了？”他歪着头，看着严燕林，“斩妖除魔容易，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但要治这‘病’…嘿嘿，难咯。刮骨疗毒？不定就连骨头带肉一起烂没喽。”
他的话语依旧带着几分戏谑，却尖锐地指出了那令人绝望的现实——要消灭九尾，很可能意味着彻底毁灭妖界根基。
就在这时，严燕林怀中的九宫碎片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和光芒！一道清晰的、带着强烈渴望和引诱意味的意念，如同洪流般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那并非语言，而是一幅幅画面，一种种感觉：
融入母池，成为这伟大狂欢的一部分… 不再有孤独，不再有挣扎，唯有永恒的血肉交融与力量增长… 成为这新世界的神…
“呃！”严燕林闷哼一声，猛地单膝跪地，劈山剑插在地上支撑身体，额角青筋暴起，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侵蚀和诱惑。
“严燕林！”青萝惊呼，立刻催动灵光笼罩向他。
林岚也立刻将仪器对准他：“熵能读数急剧升高！他正在被母池意识直接干扰！”
裂隙之外，那万妖母池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搏动得更加剧烈，更多的血肉触手缓缓升起，如同嗅探的毒蛇，再次朝着他们藏身的裂隙蔓延而来。
宿主非形，母池共生。
他们面对的，是一场世界级的瘟疫。而此刻，瘟疫的源头，正试图将它的解药，也变成它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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