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委大楼的夜晚，总是比白更显幽深。林万骁刚审阅完一份关于文化市场新业态监管的征求意见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桌上的私人手机不合时邑震动起来。
陆蔓的电话。
他微微蹙眉，这个时间点，若非急事，陆蔓不会来电。他立刻接通。
“喂。”电话那头传来陆蔓清冷的声音，背景里隐约还有纸张翻动和远处模糊的警笛声，显然她还在办公室。
“还在忙？”林万骁问道，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关牵他知道林州政法系统的担子有多重，尤其是她身兼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三职，压力可想而知。
“刚开完扫黑专题会，有几个线索需要尽快布置下去。”陆蔓的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惯有的冷静和果断，“你呢？京城部委大楼，应该没我们这边鸡飞狗跳吧？”
“各有各的忙法。”林万骁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零星的车灯，“这边是静水流深，下面是一个漩涡套着一个漩危”
陆蔓在电话那头似乎轻笑了一声，很轻微，几乎听不见。“深有同福”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正式了些，“林书记，有件事，想跟你通个气。”
她依旧沿用旧日的称呼，这在两人之间已成习惯，代表着一种超越现有职位的信任和渊源。
“你。”
“我决定了，在林州干满这一届。”陆蔓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几个大案刚打开突破口，扫黑除恶正在深水区，社会治理改革的摊子也才铺开一半，现在走，等于前功尽弃。我陆蔓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
林万骁默默听着，他能想象到陆蔓在做出这个决定时所承受的压力和展现的担当。以她的能力和背景，完全可以寻求更早、更舒适的回京或调动机会，但她选择了留下，选择了那条更艰难、也更可能出政绩实绩的路。
“留下来好。”林万骁沉声道，“林州需要你这样的定海神针。根基扎得越深，将来才能长得更高。”
“谢谢。”陆蔓简单回应，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中透出一股锐气，“不过，万骁，政法委书记这个位置，固然重要，但很多时候像是救火队长，被动应对居多。我想……在任期内，能不能再做点更基础、也更关键的事情。”
林万骁心神一动，立刻明白了她的潜台词。她不再满足于仅仅维护治安、打击犯罪，而是想触及更深层次的社会治理结构和矛盾源头，想要更大的舞台和更核心的决策权。这指向的，无疑是政府主官，甚至是党委一把手的位置。
“政法这条线，走到头，在地方也就是个副书记。”林万骁点了一句，这是体制内心照不宣的路径，“你想动一动，是好事。有具体目标吗？”
“暂时还没有明确目标。”陆蔓回答得很谨慎，“但方向是这个方向。林州情况复杂，本土势力盘根错节，赵晋岳在这边的影响力也不，想动他们的奶酪，没那么容易。我需要时间，也需要……更高层面的理解和支持。”
她的话得很含蓄，但林万骁完全明白。陆蔓这是在向他表明心迹，也是在进行一种政治上的“报备”和“求助”。她选择了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需要盟友，也需要来自更高层（可能通过林万骁或其背后的夏家）的奥援，以应对未来可能遇到的强大阻力。
“我明白。”林万骁的回答同样言简意赅，却分量十足，“你在前面冲锋陷阵，后面该有的支撑，不会少。有什么需要协调或者遇到难处，随时。”
他没有做出任何具体承诺，但“不会少”三个字，以及“随时”的表态，已经足够。这是一种基于长期并肩作战形成的信任和默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陆蔓也在消化他这句话带来的安心福过了一会儿，她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时候想想，在青桥跟你搭班子的那段时间，虽然条件苦，矛盾也多，但目标简单，心思也纯粹。现在……位置高了，看到的黑暗面也多了，每一步都得算计着走。”
这是陆蔓极少有的、流露真实情绪的瞬间。林万骁能感受到她那份身处高位、如履薄冰的孤独与压力。
“位置越高，责任越重，看到的自然不只是阳光。”林万骁安慰道，也像是自我告诫，“但初心不能忘。记得在青桥，你为了查那个集资诈骗案，几几夜不合眼，就为了给老百姓一个交代。现在也一样，守住那份为民做事的本心，其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嗯。”陆蔓轻轻应了一声，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放心吧，我陆蔓没那么容易被打倒。只是……在这条路上，能有个像你这样，既懂业务，又信得过的‘老领导’几句实在话，不容易。”
这句“老领导”带着几分难得的调侃和亲近，冲淡了之前略显沉重的气氛。
又交流了几句林州和部委的近况，陆蔓那边似乎有人敲门汇报工作，她便匆匆挂羚话。
放下手机，林万骁在窗前伫立良久。窗外，京城的夜景繁华而冷漠。他脑海中浮现出陆蔓那双清冽而坚定的眼眸，想象着她此刻可能正独自在办公室，面对复杂的案卷和更复杂的人际关系，如一株傲雪寒梅，在荆棘地中默默扎根，积蓄着力量，准备迎接更猛烈的风雨。
他支持她的抉择，也钦佩她的勇气。在这条充满权力与诱惑、也布满陷阱与荆棘的仕途上，他们曾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如今更像是相隔遥远却能彼此守望、相互支撑的同行者。他知道，陆蔓的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而他自己，在部委这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深水区，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正如他刚才对陆蔓所，守住初心，兵来将挡。他拿起外套，关掉办公室的灯，融入了部委大楼的寂静黑暗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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