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县长揣着凌的“定心丸”,把薛郎朗的“警告”当耳旁风——连电话里都懒得装客气,只丢了句“流程没走完”就挂了线。
薛郎朗盯着大哥大的忙音,指节攥得发白:“惯着他不是我的规矩。”
当下午,他把整理好的举报材料塞进油布包,往王刚怀里一塞,“去市里信访局,亲手塞进铁信箱,别让人看见。”
王刚揣着布包,开着桑塔纳就往市里赶。
傍晚时分,薛郎朗的大哥大突然炸响,周易沉稳的声音传了出来:“薛!你是不是让人去举报李县长了?材料被截了!市纪委的一个熟人偷偷告诉我,你的材料压根没进分拣室,半道就被凌家的人接走了!”
薛郎朗捏着大哥大的指节“咔嗒”响,掌心的冷汗把机身都濡湿了。
暖炉房的炭火“噼啪”咬着木柴,火星子溅到脚边,他却觉得后背凉得像贴了块冰——凌家的手居然能伸到市里信访局的流程里,这不是资本,是能掐断普通人申诉路的通势力。
凌家在省城根基深,却没料到深到这种地步,触须可以直接伸进市里。
薛郎朗刚挂断电话,院门口就传来熟悉的咳嗽声,粗粝得像磨过砂纸。
转头一看,冯志强揣着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包,正踩着残雪往这边挪,棉鞋踩在冰碴上“咯吱”响,冻红的脸比院里的雪堆还沉。
“你子真是能沉住气?”冯志强一脚踏进暖炉房,布包“啪”地砸在八仙桌上,里面的搪瓷缸子撞得叮当响,“周易一早就打电话,你让王刚往市里递材料——这么大的事,你连个屁都不跟我放?真当你师父是只会侍弄月季花的老废物?”
薛郎朗讪笑着挠头,刚要解释“不想麻烦您”,就被冯志强的眼刀剜了回去。
“我当你能等我回来商量,结果呢?”冯志强往炉边的竹椅上一坐,掏出铜烟袋锅子,烟丝往里面摁得实实的,“王刚在市里差点被人堵着,材料连纪检委的门都没摸着,你现在怎么办?”
薛郎朗赶紧划火柴递过去,火苗映着师父眼角的皱纹,才惊觉这位在镇上消遣生活的老人,脊梁骨比院角的老槐树还直。
“我也是急糊涂了,”他耷拉着脑袋,“李县长卡着资质不松口,凌家又派人在砂石厂门口晃,我想着递材料能逼他们退一步,哪成想……”
“急能当饭吃?”冯志强吸了口烟,烟圈慢悠悠飘向糊着报纸的房梁,“凌家在省城盘桓三十年,信访局、纪检委的门路比你走的马路都熟。你那点材料,在他们眼里就是擦屁股纸。要动李胖子,得找能镇住凌家的硬茬。”
他着猛地起身,烟袋锅子往鞋底一磕,径直往院角的公用电话走去——那是薛郎朗特意装的,方便王四接荷花山庄的订茬话。
薛郎朗赶紧跟过去,就见冯志强的手指在墨绿色拨号盘上转得稳极了,不像打长途,倒像按自家门牌号。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通了,他原本紧绷的脸瞬间柔和下来,语气熟稔得像跟老伙计唠嗑:“老祁?是我,冯志强。”
薛郎朗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祁”这个姓,他只在周易醉酒时听提过一次。
省纪检委的祁书记,铁面无私出了名,去年省城一个老领导的亲戚贪腐,都是他亲自带队查的,连省委都拦不住。
“没什么要紧事,给你提个醒。”冯志强靠在墙上,烟袋锅子在指尖转着,“都川县有个姓李的县长,攀着省城凌家的高枝,卡本地实业家的审批不算,还收商户的钱给闺女买钢琴、给儿子办转学。底下人把举报材料递上去,半道被凌家截了,你给过问一下。”
他顿了顿,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偶尔“嗯”一声,“不用兴师动众,按规矩走就行,别让人咱们搞特殊。”
薛郎朗站在三米外,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只听清“都川李县长”“凌家”“举报材料”几个词,心脏就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
冯志强挂电话时,他才后知后觉想起——师父不仅仅是一个只会看古玩的老头,更是手眼通的人物。
他这师父,哪是久居镇的退休老人,分明是藏在市井里的“定海神针”。
“傻站着干什么?冻成冰棍能解决问题?”冯志强踹了他一脚,“凌家势力再大,也大不过d纪G法。老祁最恨这种攀附资本的蛀虫,这事他会管。”
冯志强话音刚落,县府三楼的县长办公室里,李县长的红色专线电话就响了。
是凌的专属号码,他几乎是弹起来接的:“凌先生!”
“李县长,放心吧。”凌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掌控感,“薛郎朗派去递材料的人叫王刚,材料刚过信访局分拣台,就被我的人截下来了,一张纸片都没漏。”
“太好了!太好了!”李县长悬着的心彻底落地,后背的冷汗瞬间干透,连声音都高了八度,“我就那土老板没这本事,还是凌先生您的门路硬!”
他捏着听筒,忍不住在办公室里踱起了步,“您放心,薛郎朗的房地产资质,我卡得死死的,过两再让环保组去他驾校‘好好查查’,保准让他服软。”
挂羚话,李县长哼起了早年的样板戏调子,给搪瓷缸子续满热水,连看桌上的审批文件都觉得顺眼了。
他甚至翻出薛郎朗的材料,用红笔在“复核待办”上画了个圈——就是要让这子多等几,尝尝求饶滋味。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百公里外的地区纪检委大院里,祁书记正披着军大衣,踩着雪往越野车上走。
秘书手里捧着冯志强提及的“线索摘要”,快步跟上:“祁厅长,车队都备好了,现在出发,明一早能到都川。”
“不等亮,提前半时到。”祁书记拉开车门,语气冷得像车外的雪,“这种攀附资本、欺压本土实业的蛀虫,就得打他个措手不及。”
车灯亮起,三辆越野车组成的车队驶离大院,朝着都川的方向疾驰而去——冯志强的电话不仅递了线索,更点醒了他对“凌家资本干预地方政务”的警惕,这趟都川之行,他要查的不只是李县长,更是背后的利益勾连。
夜色渐深,都川的雪又下了起来。
李县长抱着暖炉在家看电视,早已把“举报材料”的事抛到九霄云外,连梦里都在笑薛郎朗的“不自量力”。
他没料到,一场专属于他的“风暴”,正随着雪夜中的车队,一步步逼近都川。
次日的都川被一层薄雪裹着,街面上的扫帚声、自行车铃铛声照常响起,谁都没察觉,一场风暴正往县府的方向卷。
凌那边顺风顺水,打着“省城凌家地产入驻”的旗号,新城区那片最肥的施工用地,在李县长的一路绿灯下,连土地出让金都没按规矩缴齐,就把全套手续办得妥妥帖帖。
县府三楼的县长办公室里,李县长正哼着《沙家浜》的调子,用搪瓷缸子压着刚签好的文件——那是凌家工地的临时用水许可,他特意批了“优先保障”。
阳光透过结着薄霜的窗玻璃照进来,落在他油亮的头顶上,连昨被薛郎朗威胁的那点憋屈,都被凌家给的“定心丸”冲得一干二净。
“土老板再横,也斗不过真门路。”他对着镜子理了理中山装的领口,想起薛郎朗被卡得死死的房地产资质,嘴角的笑纹都深了。
桌上的红色专线安静地躺着,凌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材料我截了,你只管安心做事。”
他甚至盘算着,下午就给环保组打个电话,让他们去薛郎朗的驾校“走走流程”,好好杀杀那子的气焰。
“叮铃铃——”办公桌上的黑色电话突然炸响,尖锐的铃声刺破了办公室的惬意。
是县府办公室的内部专线,李县长接起时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什么事?没看见我正忙着给凌家的项目签字……”
“李、李县长!塌下来了!”办公室主任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背景里还混着急促的脚步声,“地区纪检委的祁书记!亲自带队来了!现在车队已经过了县城东的转盘,直奔县府!!”
“哐当!”李县长手里的搪瓷缸子“脱手”砸在办公桌上,滚烫的茶水泼得文件上全是黄印子,茶叶沫子溅到了他的中山装上。
“你什么?祁书记?哪个祁书记?”他死死攥着听筒,指节捏得发白,刚才的笑意瞬间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连声音都变流,“他怎么会来都川?谁捅的娄子?材料不是被……”
“不知道啊!祁书记的秘书只接到‘重点督办’的紧急指令,要查您利用职权谋私、为资本开绿灯的事!”主任的声音都带了些许颤抖,“我刚从县府顶楼看见车队了,警车开道,至少五辆车!马上就到大院门口了,您快想想办法……”
李县长“啪”地挂羚话,听筒砸在机座上发出闷响。
他整个人瘫在宽大的皮椅上,后背的冷汗“唰”地就渗了出来,把衬衫都浸湿了。
他怎么都想不通——材料明明被凌家截了,怎么还会惊动祁书记?而且是亲自带队?难道凌家的话也靠不住?还是这薛郎朗还有更通的本领?
办公桌上,那份刚签好的凌家用水许可还在滴水,墨迹晕开,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窗外传来了隐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李县长的脸色,比窗玻璃上的霜雪还要白。
荷花山庄这边,薛郎朗刚把炉火烧旺,大哥大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周易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震惊:“薛,出大事——也算是大好事!祁厅长亲自带队,刚亮就进了都川,现在已经在县府大院了!直接让人把李胖子从办公室‘请’到了会议室,是奉地区‘重点督办’令,专查他贪腐谋私的事!”
薛郎朗刚挂电话,王刚就踩着雪跑进来,棉帽上的雪沫子往下掉:“薛老板!县府那边乱套了!纪检委的人把李胖子的办公室翻了个底朝,连他老婆藏在衣柜里的金镯子都登记在册了!”
薛郎朗走到院门口,望着县城方向升起的炊烟,阳光正好落在虎头奔的鎏金车牌上。
他摸出烟刚要点,就看见冯志强提着鸟笼从巷口回来,鸟笼里的画眉叫得欢实。“师父,谢谢您。”
“谢什么?”冯志强往石凳上一坐,往鸟食罐里添米,“你是我徒弟,我不帮你帮谁?”
他顿了顿,指尖捏着鸟食勺的动作慢下来,“但别掉以轻心,祁厅长能办李胖子,却动不了凌家的根基。他们在省城的资本盘根错节,接下来肯定要找你报复。”
薛郎朗点点头。
李县长只是凌家的马前卒,这关过了,真正的硬仗才刚开始。
可此刻他心里没了之前的慌,反而踏实得很——他不是一个人在斗,身后站着一位连他都看不透的师父,手里握着的,是比资本更硬的规矩与人脉。
大哥大突然又响了,屏幕上跳着一串陌生的省城号码。
薛郎朗接起,听筒里传来凌冰冷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刀:“薛郎朗,你以为找个靠山就能翻?我凌家在省城的关系网,比你想象的密。等着瞧,你的砂石厂、装修城,我会一个个给你拆了。”
薛郎朗笑了,对着听筒一字一句道:“凌先生,我也告诉你——都川的地盘,规矩不是资本定的。你要是再敢伸手,下次纪检委查的,就是你凌家的账了。”
挂羚话,薛郎朗转头看向石凳上的冯志强。
老人正逗着画眉,阳光洒在他的白发上,暖得像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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