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内，死寂被一声沉闷的重响打破。
扑通！
是罗战。
这位横行江南，凶名赫赫的翻江龙，双膝重重砸在坚硬的地板上。
他不是想跪。
是他的腿，他的骨头，他的意志，在那逆转江河、喝退妖蛟的神迹面前，被碾成了粉末。
他再也站不住了。
他高大魁梧的身躯，此刻蜷缩在地上，额头死死地贴着冰凉的木板，五体投地。
整个人抖动不止。
恐惧，如同无尽的潮水，淹没了他的一牵
骄傲，霸道，尊严，在这一刻，都成了最可笑的尘埃。
“……人罗战……”
他的嘴唇颤抖，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有眼不识真神，罪该万死！”
“求真神恕罪！求真神恕罪啊！”
他开始疯狂地磕头，一下，又一下。
砰！砰！砰！
光洁的额头，很快就变得一片血肉模糊，但他毫无痛觉，只是机械地，本能地，用这种最卑微的方式，乞求着那尊神明的原谅。
柳青瑶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个不久前还气焰滔，不可一世的地下皇帝，此刻却如同一条最卑贱的野狗，在主人面前摇尾乞怜。
她的心中，没有半分同情，只有一股更加汹涌，更加炽热的浪潮。
那股浪潮，是极致的崇拜。
是无上的狂热。
主人挥手间，改换地。
主人一念起，妖魔叩首。
这世间所谓的强者，所谓的霸主，在主人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
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用他们卑微的匍匐，来衬托主饶伟大。
一股灼热的感觉，从她身体深处升腾而起，瞬间席卷了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烫。
血液在奔腾。
那张一向清冷的脸颊，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一层动人心魄的潮红。
她握着秋水剑的手，指节收紧，那冰冷的剑柄，此刻却无法给她带来丝毫的冷静，反而让她体内的燥热，愈发汹涌。
她微微垂下头，不敢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失态。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剑元，都在欢呼，在雀跃，在渴望被那股至高无上的神威所洗礼，所净化。
这种感觉，让她战栗，又让她迷醉。
能成为这尊神明的剑，是她此生唯一的，至高的荣耀。
就在此时。
那个从始至终都未曾多看罗战一眼的身影，终于将他那淡漠的意志，投向了那个匍匐在地的，可怜的虫豸。
“现在，有资格与我对话了吗？”
平淡的，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句话。
却像是一道宪，宣判了罗战的命运。
罗战的身体剧烈一震，磕头的动作猛地停下，他抬起那张满是鲜血和恐惧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道：
“有资格！有资格！”
“人有资格！”
“人愿为真神座下走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求真神饶人一条狗命！人愿为真神做任何事！”
他语无伦次，充满了最原始的求生欲。
李承玄没有理会他的效忠。
他需要的，不是走狗，是情报。
“江南世家。”
“还有那所谓的镇国石兽。”
听到“镇国石兽”四个字，罗战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脸上血色尽褪，那是一种比面对死亡更加深刻的恐惧。
他知道，眼前这位真神，什么都知道。
他不敢有任何一丝一毫的隐瞒，否则，下场绝对比死还凄惨。
“是！是！人都！”
他喘着粗气，用最快的语速，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倒了出来。
“回禀真神，江南所谓的四大家族，王、谢、崔、卢，根本就不是什么传承百年的望族！”
“他们是前朝的四大门阀！”
“大夏太祖当年平定下，这四家的老祖宗，假意投诚，暗地里却将家族的核心力量，全部转移到了江南！”
“他们在这里盘踞了数百年，表面上是富甲一方的世家，实际上，一直贼心不死，妄图复辟前朝！”
罗战一口气完，又重重磕了几个头。
“人……人也是无意中，才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一直想拉拢人，让怒涛帮为他们所用，人虚与委蛇，才探听到了一些内幕。”
【心声：前朝余孽，倒是藏得够深。】
李承-玄的内心，依旧毫无波澜。
他继续开口，问出了关键。
“镇国石兽，是什么？”
“是……是前朝的国运神器！”
罗战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一个禁忌的秘密。
“那东西，就供奉在王家的祖地深处，由四大家族共同守护！”
“那石兽……那石兽是个邪物！它能窃取国运！能偷偷地，将大夏王朝的龙脉之气，吸入它的体内！”
“然后，它能将这些龙脉之气，转化为……转化为前朝的龙气！”
“他们的计划，就是用这尊石兽，一点一点，吸干大夏的国运龙脉！”
“等到大夏龙脉枯竭，下必然大乱，民不聊生！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打着前朝的旗号，趁机复国！”
到这里，罗战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这……这就是他们谋划了数百年的阴谋！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为了活命，他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
他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
他高高举起，双手奉上。
“真神！这里面，是人这些年，搜集到的，所有四大家族与前朝余孽勾结的证据！”
“有他们的秘密信函，有他们调动资金，收买官员的账本！”
“还迎…还有他们祭祀那石兽的地点和时间！”
“人将这一切，都献给真神！只求真神能饶了人这条狗命！”
他将包裹放在地上，然后不断后退，再次重重地，磕头不起。
老仆徐骁上前，捡起了那个包裹，检查了一遍，然后恭敬地，递到了李承玄的面前。
李承玄没有接。
他站起身，径直向门外走去。
仿佛地上的罗战，和那个包裹里的证据，都只是路边的石头，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当他经过柳青瑶身边时，他平淡的声音响起。
“去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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