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修厂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沉闷而黏腻。陈豪倚在沾满油污的旧轮胎上，腰间的绷带下依旧传来阵阵隐痛，但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鹰隼般的锐利。阿力刚刚结束了对玉佛寺据点及地下拳场的最后一次实地侦察，带回来的消息让所有饶心都沉了下去。
“乌鸦加强了戒备，据点外围新增了四个暗哨，巡逻频率加倍。拳场那边，他下次出现的时间不确定，但据内线模糊的消息，可能就在明后两。”阿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语速比平时稍快，“强攻据点代价太大，在拳场动手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但变数太多。”
就在众人消化这个不利消息时，外出打探耀东动向的颂恩匆匆返回，他的脸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出事了。”颂恩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动什么，“‘疯狗’耀东…他刚刚做了一件疯狂的事情。”
所有饶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他带着人，直接闯进了乌鸦控制的那个地下拳场！”
“什么？！”刀疤霆猛地站起来，差点碰倒旁边的工具架，“他疯了？去乌鸦的地盘找死？”
“不是找死。”颂恩摇头，眼神复杂，“他没动手，而是…坐下来看拳，还让人给乌鸦递了句话。”
“什么话？”陈豪眯起了眼睛，意识到事情正在向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他…”颂恩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蒋先生觉得乌鸦先生是个人才，沙立死了，生意总要有人做。打打杀杀多没意思，不如谈谈怎么一起发财。’”
汽修厂内一片死寂。
蒋生要向乌鸦抛出橄榄枝？这简直荒谬！乌鸦是东星的人，虽然现在落魄，但根基在香港，和蒋生的洪兴是死对头。更重要的是，乌鸦和陈豪之间的血仇不共戴，蒋生作为洪兴龙头，怎么可能去招揽陈豪的死敌？
“挑拨离间？”阿力最先反应过来，语气冰冷。
“不像。”颂恩再次否定，“耀东姿态放得很低，甚至承诺，只要乌鸦愿意谈，之前沙立欠蒋先生的那笔账，可以一笔勾销。他还…如果乌鸦先生不放心，可以约在第三方地点，蒋先生愿意表现出诚意。”
刀疤霆狠狠啐了一口：“妈的！蒋生这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他难道忘了乌鸦是东星的人？”
“在利益面前，社团的界限有时候很模糊。”陈豪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看透世事的冷意，“沙立死了，他在金三角的军火渠道和种植园成了无主之宝。蒋生想吃下这块肥肉，但他人生地不熟。乌鸦熟悉这里，又急需靠山和资源…各取所需。”
“可是豪哥，乌鸦跟你…”土炮忍不住插嘴。
“我和乌鸦的仇，在蒋生眼里，或许比不上真金白银的利益。”陈豪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他这一手，很高明。如果乌鸦同意合作，他兵不血刃就能切入金三角。如果乌鸦不同意，也能在我和乌鸦之间埋下一根刺，让我们互相猜忌，他坐收渔利。”
“那我们怎么办？”丧狗吊着胳膊，焦急地问道，“万一乌鸦真和蒋生勾结在一起…”
所有饶目光都再次集中在陈豪身上。局势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和险恶。他们不仅要面对乌鸦这条毒蛇，还可能要多面对蒋生派来的“疯狗”，而这两者甚至有联手的可能！
陈豪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身下的轮胎，发出沉闷的“嗒、嗒”声。腰间的疼痛似乎在提醒他现实的残酷。他不能同时与两方开战，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必须破局！
突然，他敲击的手指停住了。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决绝的光芒。
“颂恩，”他看向联络人，“能想办法，把我在这里的消息，透露给耀东吗？要让他相信，是他‘偶然’查到的。”
颂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陈豪的意图，眼中露出震惊之色：“豪哥，你这是要…”
“他不是想谈吗？”陈豪的笑容冰冷，“那就跟他谈。不过，不是乌鸦跟他谈，是我，陈豪，跟他谈。”
“豪哥！这太危险了！”刀疤霆第一个反对，“耀东那条疯狗，怎么可能跟你谈？他肯定是想骗你出去，然后做掉你！”
“我知道。”陈豪平静地看着他，“所以，谈判的地点，时间，方式，要由我们来定。而且，我们不是去求他，是去给他一个‘机会’。”
“机会？”众人不解。
“一个…联手做掉乌鸦，然后瓜分沙立遗产的机会。”陈豪一字一顿地道，话语中的内容石破惊。
所有人都被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震住了。与虎谋皮！而且还是与素有旧怨、以疯狂着称的“疯狗”耀东合作？
“蒋生想要利益。我可以给他一部分他想要的，换取他暂时按兵不动，甚至…借他的力，先除掉乌鸦。”陈豪冷静地分析着，仿佛在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至于事后怎么分，或者会不会翻脸…那是以后的事。”
先集中力量解决最迫在眉睫的敌人乌鸦，再利用蒋生急于站稳脚跟的心理谋求喘息之机。这个计划风险极大，一旦耀东不按常理出牌，或者看穿了他的虚弱，他们就是自投罗网。
但这也是目前破局的唯一希望。在两条恶狼的夹击下，弱的一方想要生存，有时候就必须敢于与其中一条做交易，哪怕是与疯狗共舞。
“阿力，重新制定计划。目标变更，优先考虑与耀东‘接触’的方案。”陈豪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明白。”阿力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开始飞速思考新的策略。
陈豪看向窗外昏暗的空，仿佛能看到乌鸦阴鸷的眼神和耀东疯狂的狞笑。
毒蛇与疯狗齐聚一堂，而他这条从庙街杀出来的过江龙，要在绝境中，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杀出一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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