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离开档案室后，并没有直接离开校园。
他拐进一处僻静的林荫道，迅速拨通了沈师爷的电话，压低声音汇报：
“沈先生，见过了。李建平很谨慎，口风很紧。提到陈明远时他有细微反应，但立刻掩饰过去，推记不清，建议我去市档案馆。没拿到任何实质信息。”
电话那头，沈师爷沉默片刻，声音听不出喜怒：
“嗯，知道了。你做得对，及时撤出来是上策。看来这位李主任，不是轻易能撬开嘴的。你先回来吧。”
“是。”
刘明挂羚话，快步向校门走去，心中却隐隐觉得，李建平那平静外表下，似乎藏着极深的戒备。
档案室内，李建平在刘明离开后，久久没有动作。
他重新戴上老花镜，却无法再专注于眼前的卷宗。
那个年轻人看似学术探究的提问，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埋藏心底二十多年的隐秘。
他起身，缓步走到靠墙的一排档案柜前，打开其中一个标注着“人事交流-1985-1995”的柜门。
灰尘在光线中飞舞。
他的手指在一排排牛皮纸档案袋上缓缓划过，最终在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陈旧档案袋上停留了片刻。
这里面装的，并非官方记录，而是他私藏的一些旧物。
几张当年项目组的合影，几份带有陈明远批注的草稿复印件，还有一份他之前交给王石安的、关于当年那次联系田志勇的私下记录，也就是这份记录成为了扳倒田志勇的铁证。
他最终没有抽出那个档案袋，只是轻轻关上了柜门，落锁。
来者不善，对方这次是试探，下次可能就不会这么客气了，他必须早做打算。
几后的下午，王石安去行政楼的学生处办理一项奖学金手续。
办完事后，他路过档案室门口，恰好看到李建平正费力地将一个装满废纸的大纸箱搬向走廊尽头的大垃圾桶。
“李主任，我帮您吧。”
王石安见状，快步上前搭了把手。
他对这位总是沉默寡言、埋头工作的老主任印象不错，扳倒田志勇、跟母亲相认还要感谢这位李主任。
“哦，谢谢你了，同学。”
李建平抬起头，看到是王石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
“都是些没用的旧报纸，处理掉省地方。”
两人一起将纸箱扔进垃圾桶。
王石安拍了拍手上的灰，随口问道：
“李主任，最近好像看到有生面孔来查资料？”
李建平擦汗的手微微一顿，神色如常地回答：
“是啊，有个社科院的研究员来过，问些老黄历的事。怎么？你也感兴趣？”
“没有没有，就是前几路过好像看见个人，随便问问。那主任您忙，我先走了。”
王石安解释道。
“好，谢谢你啊！王石安同学。”
李建平看着王石安离开的背影，目光深邃。
这个年轻人，是陈教授和田玉兰的儿子……
他刚才的问话，是真的随口一提，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当晚，华丰会所内。
陈国华听完沈师爷关于试探失败的汇报，烦躁地挥了挥手：
“社科院研究员的身份不行，那就换个身份！直接点！他不是在档案室吗？想办法查查他经手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找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让他必须开口！”
沈师爷沉吟道：
“老板，硬来风险太大。李建平毕竟是学校的人，动他容易惹麻烦。不过……或许可以从他身边的人入手。据我们初步了解，他有个女儿，在本地一家银行工作，似乎是他最大的软肋……”
陈国华眼中寒光一闪：
“那就从他女儿身上找突破口！让他知道，不合作，代价他承受不起！具体怎么做，你安排，要快！”
沈师爷躬身：
“明白，我这就去布置。”
他退出套房，走到僻静处，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低沉而清晰：
“是我。目标锁定，潭州商业银行城南支行，李建平的女儿李静。
给你们两时间，摸清她的上下班路线、日常习惯、社交圈子。
记住，只要信息，不准有任何接触，更不能惊动她。所有情况，直接向我汇报。”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简短的回复：
“明白”。
沈师爷挂断电话，眼神冰冷。
他清楚，一旦对至亲下手，就再无转圜余地。
但为了陈国华的目标，也为了他自己的地位，有些线，必须跨过。
一张更隐秘、也更危险的网，开始悄然撒向李建平。
而王石安那句无心的问话，也像一粒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李建平心中漾开了圈圈涟漪。
他意识到，不仅过去的阴影找上门来，现在，连陈教授的儿子也可能无意中被卷入。
平静的校园之下，暗流已然开始加速涌动，各方势力都被无形地牵引着，走向一个未知的碰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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