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利？”赵成嘿嘿一笑，“这不就来了嘛！晋国在的时候，函谷关以东，尤其崤山那块儿，卡得死死的，那是晋国的地盘！秦国想出来？千难万难！崤函通道？那是晋国攥手里的铁链子！”
“可三晋一裂开，这铁链子就断了！”赵成的语气带着一种洞穿本质的犀利。
“韩、赵、魏三家都想拉拢秦国对付另外两家，又都防着秦国。结果呢？崤山那块要命的地方，反而成了没人能完全控制的三不管地带！或者，三家互相使绊子，谁也别想独占！”
“秦国一看，哎哟喂，机会来了！瞅准空子，就开始往东边一点点地拱！今占个城邑，明夺个渡口。韩赵魏呢？正打得欢呢！谁有空专门去堵秦国？”
“就算有，另外两家还怕你趁机坐大，还得给你使绊子！秦国就靠着这种‘捡漏’、‘趁火打劫’，硬是把东出的口子越撕越大！函谷关不再是终点，成了起点！崤山险，从晋国的锁链，变成了秦国东出的跳板！”
“这就疆地利’！三晋分家，白送给秦国的大礼！”
赵成描述得粗俗，却将战国初期秦国外交“远交近攻”雏形的精髓点透了——正是三晋分裂内斗，给了秦国利用矛盾、逐步东扩的绝佳地理政治空间！
章邯更是听得入了神，作为一名执掌营造、深知地理重要性的技术官员，赵成对崤山通道战略地位变迁的剖析，让他茅塞顿开。
隔壁耳房。
李斯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玉璧，骨节微微发白。
他精熟史籍，自然知道三晋分家对秦国的战略意义。
但这等关乎国运兴衰的宏论，竟从一个待死狂徒口中，用如此市井俚俚语道出，其冲击力远胜于任何史官的煌煌正论！
蒙毅则眼神灼灼，心中更是坚定了赵成“深不可测”的判断。
“先生，”扶苏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撼和一丝不解，“那时地利皆至，人和……又如何？”
“人和？”赵成咂咂咂咂嘴，仿佛在品味一块好肉。
“这人和，分两头！一头是秦国自己，另一头……还是那仨倒霉蛋！”
“先秦国自己。”赵成语气带着点感慨，“运气来了，也得有本事抓住！秦国那会儿，正好赶上秦献公、秦孝公这爷俩当家！这爷俩，了不得！尤其是秦孝公！脑子清醒！知道自己家底薄，得变法！得找猛人！”
“于是求贤令一发——‘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听听！多敞亮！多舍得下本钱！商鞅那狠人，不就闻着味儿跑来了吗？”
他顿了顿，话锋带着点冷峭。
“商鞅那套玩意儿，狠不狠？狠！把老百姓当牲口使，把贵族往死里得罪！可为啥在秦国就能推行下去？秦孝公够硬气！够支持！压住了所有反对！更重要的是……”
赵成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现实：“秦国那时候穷啊！关西苦寒之地，被晋国压着打了多少年？老百姓苦哈哈的，贵族也穷得叮当响！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想翻身！想出去抢！商鞅那套‘砍脑袋换爵位、换田地奴隶’的军功爵制，正好挠到了所有饶痒处！”
“老百姓想翻身？行！拿命去战场上换！贵族想保住地位甚至更进一步？行！也拿命去战场上换！或者支持变法，当新法的刀！整个秦国，在巨大的生存压力和强烈的翻身欲望驱使下，硬是捏着鼻子把商鞅鞅那套酷法给吞下去了！内部虽然也流血，但大体上……拧成了一股绳！这就疆人和’！”
“反观那仨活宝呢？”赵成的语气充满了讥讽，“韩赵魏三家，分了晋国的家产，按理底子厚吧？可人和呢？差到姥姥家了！”
“魏国！”他点名道，“魏文侯那会儿挺猛，用李悝变法，用吴起练兵，第一个称霸！可结果呢？眼高手低！西边想打秦国，东边想压齐国，南边还惦记楚国！三线开战，顾头不顾腚！”
“等魏武侯、魏惠王这俩败家玩意儿一上来，更是昏招迭出！打不过了就知道送公主和亲，要不就朝秦暮楚！把李悝、吴起攒下的那点家底全败光了！君臣离心，吴起奔楚，人心散了！”
“赵国！”赵成继续数落，“胡服骑射，赵武灵王也算一代雄主吧？可人死得早！还他娘的是饿死的！后面继位的，一代不如一代！”
“长平之战，赵括那纸上谈兵的草包葬送四十万大军，固然是蠢，可根子上呢？赵国内部宗室贵族争权夺利，互相扯后腿！前线打仗，后方还在琢磨着怎么给政敌下绊子！这叫人和？这叫鬼打墙！”
“韩国？”他嗤笑一声，“那就更甭提了！地方最，夹在几个大国中间当受气包！申不害变法？听着挺唬人，结果呢？玩的是权术制衡，今捧这个打那个，明又反过来！搞得朝堂乌烟瘴气，吏治腐败透顶！”
“君臣相疑，上下离心！申不害一死，变法成果立刻清零！整个国家烂泥扶不上墙！人心？早烂透了！”
赵成的点评刻薄至极，却一针见血地戳中了三晋衰亡的核心内因——分裂后的内耗与凝聚力崩解！
“反观秦国呢？”赵成的声音带着一种强烈的对比，“商鞅虽然被车裂了，可他定的那套规矩——‘法’！被秦惠文王、秦昭襄王这些后来的秦王像宝贝疙瘩一样死死攥着！”
“为啥？好用啊！能集中力量干大事！能驱使老百姓和贵族去拼命！秦国靠着这套‘法’，加上前面的时地利，内部就算有怨气，也被这强大的‘集力’机器压着，还能一致对外！”
“所以啊！”赵成一锤定音，“秦国能起来，能统一，商鞅变法很重要，但不是唯一！它占全了时——三晋分家内斗！地利——崤函通道因分裂而松动！人和——秦国穷则思变，至少初期被利益和生存驱动着拧成一股绳，加上对手韩赵魏自己内部烂透了！这才成就了这‘千古一帝’的伟业！缺了哪一样，都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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