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隼浑身一震。
圣人？
能被丞相称为“圣人”的？
李斯语气转冷，带着森然寒意。
“本相可安排你，前去聆听教诲，学习技艺。但是——”
他话语一顿，威压尽显。
“你需立下死誓！此行所见所闻，无论多么惊世骇俗，超出你之理解，皆需烂于腹中！不得对任何人，包括你的妻儿、同门，泄露半分！只能默默学习，尽力理解，回来后将所学用于匠作，效力朝廷！”
禽隼感到一股冰冷的压力笼罩全身，额角渗出冷汗。
李斯继续道，声音冰冷。
“你若能管住嘴，这便是你禽隼，乃至你墨家一脉，重现于世，立下不世功业的大机缘！你若管不住……”
李斯冷哼一声，没有下去，但那股尸山血海般的杀气，已让禽隼遍体生寒。
大秦律法之严酷，他是深知的。
丞相亲自出面，此事干系之大，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去，可能接触到前所未有的技艺，但也可能卷入无法预料的旋涡，一言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不去……丞相亲自找上门，他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而且，那“滑轮组”和“龙骨水车”的精妙，如同最诱饶饵食，已经勾起了他作为墨者最深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他想起墨翟祖师“摩顶放踵，利下为之”的教诲。
若真能学到利国利民的惊世技艺，纵有风险，又何妨一试？
禽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激动，挺直了脊梁，对着李斯郑重一揖，声音沙哑却坚定。
“承蒙丞相看重！人禽隼，在此立誓！此行所见所闻，若泄露半字，甘受任何律法严惩，地共弃！愿往‘圣人’处，潜心学习，以报朝廷！”
李斯审视着他，良久，才缓缓点头。
“很好。记住你的誓言。回去准备一下，此事绝密，对任何人不得提及。待时机成熟，本相自会派人接你。”
“人明白！”禽隼再拜，然后心翼翼地退出了值房。
看着禽隼离去的背影，李斯目光深邃。
他知道，这只是一步试探性的棋。
赵成那座宝藏，究竟能挖掘出多少，又能被理解吸收多少，还是未知之数。
三时间，转眼即过。
依旧是那间阳狱底层的牢房，赵成翘着二郎腿，看着廷尉府的吏员和狱卒再次出现在门口。
这次除了他们，还有四名身着黑色轻甲、腰佩长剑、神色冷峻的锐士，一看便是宫中禁卫的打扮，气息精悍。
“罪囚赵成，时辰已到，即刻移监！”为首的吏员声音依旧刻板。
赵成慢吞吞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倒是没什么抗拒，反而带着点“赶紧完事”的不耐烦。
他瞥了一眼旁边早已准备好、神色平静的扶苏，嘟囔道：“走吧走吧，早挪窝早利索。”
那四名锐士上前，并未像对待寻常囚犯那样粗暴推搡，只是严密地看守在两侧。
扶苏只是被示意跟随。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阴森曲折的甬道，离开了这座帝国最高监狱。
外面停着两辆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车厢封闭的马车，但拉车的马匹神骏，车夫眼神锐利。
赵成被押上其中一辆，扶苏上了另一辆。
马车启动，车窗被厚布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外面。
赵成倒也懒得理会，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到了新地方，怎么继续安稳度过剩下的“等死”日子。
马车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期间能感觉到似乎经过了不止一道盘查，守卫的口令声简短而森严。
最终，马车停下。
车门打开，光线涌入。赵成眯着眼看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高墙环绕的院落之中，墙头可见巡逻卫兵的身影。
院落中央，是一座看起来颇为坚固的石制建筑，门窗狭，嵌着粗实的铁条，外观确实像一座监狱，但整体环境比阳狱那潮湿发霉的地底不知干净、明亮了多少倍。
“进去！”锐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打量。
他走进了那座石制建筑内部。
穿过一道厚重的铁门，里面的景象却让赵成微微一愣。
与其是牢房，不如是一间颇为宽敞的……房间？
这房间目测比他之前的牢房大了何止十倍！
地面铺着平整的青石板，墙壁虽是石砌，但看上去干燥整洁。
靠里墙有一张宽大的木榻，上面铺着看起来干净的麻布被褥。
房间中央甚至还有一张木桌和几把椅子，而他之前在阳狱死牢里“特供”的那把太师椅，赫然也摆在桌旁！
墙角放着便桶，依旧是监狱标配，但也是新的。
空气里没有那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反而透着点清冷。
最让他意外的是，房间一侧还有一扇门，半开着，能看到里面是一个的、用石板砌成的隔间，似乎是用作出恭和简单洗漱之用，甚至还有一个铜盆和盛满清水的陶罐。
这条件……对比阳狱，简直是壤之别！
虽然依旧是被囚禁，但至少像个人住的地方了。
锐士沉声道：“此处便是秘狱。安心待着，莫要生事！”
完，便和廷尉府的人一起退了出去，厚重的铁门“哐当”一声关上，外面传来落锁的声音。
赵成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奇地在这“新牢房”里转了一圈，摸了摸干燥的墙壁，又走到那隔间看了看，甚至还试了试那太师椅，依旧舒服。
“啧……”他咂咂嘴，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惊讶和玩味的表情。
“这死囚的待遇……升级得有点离谱啊？嬴政和李斯搞什么名堂？临终关怀？还是觉得我之前‘剧透’有功，给点甜头？”
扶苏此时也已被带了进来，他显然对这里的环境有所了解，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他走到赵成身边，语气平和地问道：“先生，对此处……可还满意？”
赵成闻言，一屁股瘫进太师椅里，翘起二郎腿，晃悠着，嘿嘿笑道：“满意！相当满意！苏公子，你们这……呃，朝廷办事，还挺讲究嘛！这地方，比我在齐国那破家里住得都强！除了不能随便出门，简直没挑了！”
他是真有点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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