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渔阳塞。
初春的寒风依旧刺骨，卷起塞外尚未完全消融的积雪，打在守城士卒冰冷的甲胄上，铿然作响。
目力所及之处，黑色的潮水正漫过枯黄草甸，那是秃发部先锋的近万铁骑，马蹄声如同闷雷，敲击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他们并未直接攻城，而是如同狼群般散开，劫掠焚烧塞外刚刚恢复生机的屯田村落，浓烟滚滚，哭喊声隐约可闻。
城楼之上，吕玲绮一身玄甲，猩红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外肆虐的胡骑。
身边，是眉头紧锁的毛玠。
“将军，胡骑散而不聚，意在疲我，毁我根基。
若出城浪战，正中其下怀。”
毛玠声音低沉，“然坐视百姓遭戮，田舍被焚，军心士气恐……”
吕玲绮抬手打断了他，声音清晰而稳定：
“毛将军所言极是。
出城野战，我军骑兵不足，是为不智。
但，也不能让他们太舒服。”
她转身，对身后一名身着特制皮甲、脸上带着些许紧张却更多是兴奋的年轻校尉下令：
“‘火鸦队’准备。
目标，西南方向那股正在焚烧村落的胡骑，约五百骑。
我要你们，给他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诺！”
年轻校尉用力抱拳，转身疾步离去。
所谓的“火鸦队”，是吕玲绮在得到格物院秘密输送来的第一批“改进型神火罐”和少量试验性“火箭”后，亲自挑选悍勇机敏之士组建的特殊分队。
他们不擅近身搏杀，专精于中距离的投掷与弓弩发射火器。
片刻之后，渔阳塞的侧门悄然开启，数十名“火鸦队”士卒在精锐步卒掩护下，迅速抵近至距离那股胡骑一箭之地。
胡骑也发现了这支股部队，发出嚣张的嚎叫，拨转马头，准备如往常般冲垮这些不知死活的汉军。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密集的箭雨，而是数十个拖着黑烟、划过低抛物线呼啸而来的陶罐！
“砰！砰！砰！”
陶罐在胡骑冲锋的路径上乃至马群中炸开，并非巨响，而是瞬间爆开大团黏稠的、幽蓝色的火焰！
火焰如同有生命的怪物，附着在战马、皮甲、甚至胡骑裸露的皮肤上，疯狂燃烧，水泼不灭！
战马惊嘶，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甩落；
胡骑惨叫着在地上翻滚，却无法扑灭那跗骨之蛆般的火焰。
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瞬间大乱，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烧焦的可怕气味。
侥幸未受波及的胡骑惊恐地看着眼前如同地狱般的景象，冲锋的勇气瞬间瓦解，发一声喊，拨马便逃。
城头上，守军将士看着远处那混乱、惨烈的一幕，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的欢呼！
以往，他们需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击湍胡骑，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以如此骇饶方式被击溃！
吕玲绮紧握的拳头微微松开，心中亦是震撼。
她虽知此物厉害，亲眼所见，其威力与造成的心理威慑仍远超预期。
她立刻下令：“‘火鸦队’撤回！弓弩手戒备，防止敌军报复！”
此战，规模不大，却意义非凡。
它不仅是击退了一次侵袭，更是向所有人，包括敌人和自己人，展示了朝廷掌握的新力量。
守军士气大振，而对面的秃发部先锋，则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困惑，攻势为之一滞。
他们想不通，汉军何时掌握了如此可怕的“妖法”？
捷报与详细的战报以最快速度送至彭城。
蔡琰仔细阅读着战报中关于“火鸦队”作战效果和胡骑反应的描述，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更加凝重。
“主公，此物初战告捷，大振军心！当加速打造，装备各边军！”
庞统兴奋地建议。
诸葛亮却道：
“主公，此物威力巨大，然制作不易，耗费颇巨，且使用需特定条件与训练有素之士。眼下府库……”
他没有再下去，但意思明确，大规模列装不现实，且过于依赖单一武器并非善策。
蔡琰放下战报，缓缓道：
“此物，是奇兵，是威慑，却非王道。
吕玲绮用之得法，在于其克制与精准。
传令格物院，继续改进‘神火罐’与‘火箭’，力求降低成本，提高稳定性。
同时，工曹加紧督造常规军械，尤其是强弓硬弩，甲胄刀枪，不得有误！
新政的根本，在于让将士有粮饷，有精良的常规武备，而非依赖一两种奇技淫巧。”
她看得很清楚，技术的优势需要转化为体系的优势。
火器是重要的补充和杀手锏，但军队的根基依然是组织、训练、后勤和常规装备。
“北疆暂稳，东南如何？”
她将话题拉回。
“回主公，”刘晔出列，
“徐晃将军已与郝昭汇合，陈兵伏牛山。
关羽所部见我军严阵以待，已后撤二十里，对峙依旧，但大规模冲突未起。
江东方面，孙权在接到我方措辞强硬的通报后，态度有所软化，其使者再次前来，表示愿‘约束’刘备，希望海贸谈判能‘顺利进携。”
“他在观望。”
蔡琰一针见血，
“看看北疆我们能否顶住，看看我们还有多少底牌。
告诉徐晃，保持压力，但勿挑衅。
至于孙权……继续谈，把条件咬死，不见兔子不撒鹰。”
处理完军政，蔡琰又将目光投向内部。
肃清叛乱后的安抚与重建，才是新政能否真正扎根的关键。
“各州郡新政宣抚使团，进展如何？”
徐庶回禀：
“回主公，使团已在多数郡县打开局面。
河北、中原之地，分田已逾百万亩，登记新户籍数十万，选拔寒门乡亭吏千余人。
百姓初得实惠，对朝廷感恩戴德者甚众。
然……各地豪强余孽，仍有暗中抵制，散布流言，甚至偶有袭击落单宣抚官吏之事。”
“意料之郑”
蔡琰眼神微冷，
“传令各州郡守、巡阅使，对袭击朝廷命官者，无论背后是谁，立杀无赦！
同时，宣抚使团可酌情组织当地分得田亩之青壮，编练乡勇，协助维持地方，清查奸宄。
告诉他们，保卫自己的田地，就是保卫朝廷给他们的恩典！”
她要让新政的受益者，成为维护新政的力量。
这比单纯的军事镇压，更能从根本上瓦解旧势力的土壤。
就在朝廷内外紧锣密鼓地应对各方压力、深化新政之时，远在邺城别院中的吕布，似乎彻底沉寂了。
他终日对着庭院一角枯坐，如同泥塑木雕，唯有送饭的仆役能感受到那具躯壳下依旧蕴藏着令人心悸的力量，以及那双偶尔抬起、看向南方彭城方向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难明的光芒。
而在格物院，一名年轻工匠偶然间将硝石、硫磺、木炭混合在了一起，并且不心点燃了。
发现燃烧异常迅猛、甚至产生剧烈爆鸣。
他们还不明白其真正的意义，只是作为奇闻记录在案，呈送格物院主事。
北疆的烽火暂时被新式武器压制，东南的对峙在高压下维持着脆弱的平衡，内部的新政在血与火的洗礼后顽强生长。
这短暂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的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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