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落地的震动还未散去，地面突然亮起纵横交错的纹路，像是被无形之手刻下的棋盘。那些线条泛着暗红光泽，缓缓蔓延至众人脚下，将整片空间分割成无数方格。
雷嗔刚站稳，一道黑光从脚底窜出，缠住他的右腿。他猛地一挣，骨鞭甩出电弧，可那黑光如同活物，瞬间分化成数十道细丝，顺着经脉钻入体内。他瞳孔骤缩，整个人僵在原地。
“别动！”夜澜低喝，眉心塔纹微闪。他认出来了——这不是普通的阵法，而是以灵魂为引、血肉为基的混沌棋局。上一世，初代守护者用它封印过堕魔的同僚。
话音未落，棋盘中央浮现出一道虚影。星月道袍，断裂塔石插发，左脸蠕动如泥。玄尘子来了。
“徒儿。”他声音平静，却带着碾压神识的威压，“这一局，为师等了三百年。”
幽瞳耳朵一抖，鼻翼轻颤：“他在谎……气息不对。”
白枭指尖已在琴弦上滑动，摩斯密码无声传递：“不可触棋，否则意识会被拖入执棋维度。”他右手已近乎全石，拨弦时发出细微裂响。
铁无锋迅速将重锤钉入地面，链条拉紧形成防御三角。“雷嗔被锁定了！”他吼道，“那些黑丝在抽取他的雷源！”
果然，雷嗔皮肤开始泛灰，电弧黯淡。每一条棋纹亮起，他身体就抽搐一次，仿佛有东西在他体内下棋，拿他的经脉当格线。
夜澜闭目，幻塔第六层机之力悄然展开。记忆碎片浮现——三百年前，心神弈阵启动时，第一枚黑子落下的位置，正是此刻雷嗔所站之地。
“这不是对弈。”他睁眼，“是献祭。他要用雷嗔的雷劫体唤醒某种东西。”
玄尘子笑了，手中苍冥剑虚划，一枚黑子凭空出现，落在雷嗔身侧。刹那间，空气扭曲，另一道与雷嗔一模一样的身影浮现，手持骨鞭，眼中无光。
“规则很简单。”玄尘子道，“执黑者布杀局，执白者破生死。你若赢，他活；你若输，他成我剑中魂。”
夜澜没答，掌心塔纹悄然升温。
幽瞳却突然开口：“他还能听见我们。”她尾巴轻轻扫过夜澜手臂，“刚才他咬破了舌尖——那是你过的信号。”
夜澜眼神一凛。那是他们定下的暗号：若陷入绝境无法脱身，就引爆埋在经脉里的雷劫淬体索。那玩意是他早年给雷嗔种下的保命手段，能瞬间激发全部雷源，代价是经脉尽碎。
“你还记得七岁那年，掉进寒渊的事吗？”玄尘子忽然问。
夜澜一顿。
“你母亲的耳坠碎了，轮回蛊飞了出来。我以为救不了你……可你活下来了。”玄尘子的声音竟带上一丝波动，“你，这是不是命阅棋？”
没人话。
只有雷嗔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
“老疯子……”他嘴角溢血，却咧开牙，“你连棋子都摆不正。”
下一瞬，他猛然抬头，双目赤红，一口精血喷在骨鞭之上！
轰——！
雷光炸裂，黑丝寸断。那根埋藏多年的淬体索终于被激活，狂暴的雷源自他体内爆发，像一颗星辰在人体中点燃。整个棋盘剧烈震颤，黑子崩飞数枚，落地即化作焦土。
玄尘子脸色不变，手指轻点，残存黑子迅速重组，竟以雷嗔本体为中心，结成九宫锁灵阵。更可怕的是，那些炸碎的黑子碎片并未消散，反而化作无数细触手，朝众人识海扑来！
“精神污染！”白枭猛拨琴弦，音波如刀，斩断几根扑向夜澜的黑雾。但他自己也被一根触手擦过额头，面具“咔”地裂开一道新痕，右耳渗出血丝。
铁无锋抡起重锤砸向地面，冲击波震退数根触手，可机械义眼忽明忽暗，视野里全是雪花般的干扰纹。
幽瞳三尾齐展，银发飞扬，尾尖冰花接连绽放又熄灭。她冲到夜澜身边，低声道：“我能清掉近身的，但源头还在他身上！”
夜澜盯着雷嗔。那人已经倒下，胸膛起伏微弱，可指尖仍有一缕电弧跳跃，像是不肯彻底熄灭的火种。
“他还没死。”夜澜沉声，“他在等我走完这步棋。”
玄尘子站在棋盘尽头，开始背硕玄灵守护者誓约》。每一个字都像钟声敲在灵魂上，白枭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地抽搐，琴音走调；铁无锋双膝发软，几乎跪地；就连幽瞳的瞳孔都出现了短暂的失焦。
唯有夜澜站着。
塔纹金光一闪，第七层时空之力发动。
时间凝滞。
千分之一息内，所有触手停滞空中，誓约声戛然而止。
“就是现在！”夜澜传音。
幽瞳立刻出手，月噬秘术化作银色漩涡，将靠近的黑雾尽数吞噬。她每净化一团，发间的月牙簪就黯淡一分。
白枭强撑着抬起左手，十指疾速拨动，不再弹奏旋律，而是以摩斯节奏嵌入誓约残音。他用情报贩子的方式，反向破解精神共振频率。
“滴——哒哒——滴哒滴——”
琴声杂乱，却精准打断了誓约的韵律节点。
轰！
整个棋盘发出刺耳崩裂声，中央凹陷处升起一道幽光门户，形状似门非门，边缘铭刻着与玉佩同源的古月文。
“开了！”铁无锋大喊，转身就要去扶雷嗔。
可就在这一刻，地面棋纹再度活化。残余黑子凝聚成型，竟是一个完整的雷嗔幻影，动作流畅无比，持骨鞭直取夜澜后心！
幽瞳瞳孔一缩。
不对劲。
真雷嗔右肩有旧伤，战斗时总会下意识避让。而这幻影，毫无破绽。
“假的！”她厉喝，三尾齐甩，冰晶锁链破空而出，缠住幻影脖颈。
夜澜早已转身，双生灵脉合一，冰雷之力灌注掌心，一记震魂掌拍在幻影背上。虚影炸裂，化作漫黑砂。
与此同时，真实雷嗔被爆炸气浪掀飞，直直撞向幽光门户。
铁无锋跃起接住，背部重重砸在地上，一口血涌上喉头。他死死抱住雷嗔，另一只手将重锤插入地面稳住身形。
夜澜最后看了一眼崩塌的棋盘。
玄尘子的投影正在消散，可临走前，他嘴唇微动，了句什么。
夜澜没听清。
但他知道，那一局棋，从来不是为了杀人。
是为了传话。
他走向幽光门户，脚步未停。
身后，白枭靠着残破的焦尾琴，指尖滴落一串血珠，落在琴身上，汇成三个短促的敲击音。
“里面有活人祭炼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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