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南岸的粮道上，积雪被车轮碾出两道深辙。十辆运粮车正缓缓前行，车夫们缩着脖子，呵出的白气在凛冽的寒风中瞬间消散。领头的老卒赵四握紧了腰间的短刀，时不时回头望向身后——按照策军的规矩，粮队前后三里都该有护粮哨，可今日却格外安静，连只飞鸟都没见着。
“赵叔，你看前面那片林子……”身旁的年轻车夫忽然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发颤。
赵四眯眼望去，只见路边的槐树林里影影绰绰，似乎藏着人影。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喊“戒备”，林子里已窜出百余名黑衣骑兵，马蹄裹着麻布，悄无声息地扑了过来。为首的将领举着弯刀，正是项羽麾下的轻骑统领陈武——楚军显然是盯上了这条粮道。
“是楚军！快护粮车！”赵四嘶吼着抽出短刀，却被迎面而来的骑兵撞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雪地里。运粮车的士兵们虽奋力抵抗，却哪里是精锐骑兵的对手？弯刀劈砍的脆响、士兵的惨舰粮袋撕裂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在空旷的雪原上格外刺耳。
陈武勒住马，看着士兵们将火把扔向粮车，火焰舔着浸透桐油的麻袋，瞬间燃起熊熊大火。他冷笑一声：“烧一半留一半，让宇知道疼，又摸不清咱们的底细。”罢，扬鞭示意撤退。
骑兵们如潮水般退回林中，只留下四辆燃烧的粮车和满地狼藉。等护粮岗的策军赶到时，雪地上只剩几具士兵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米香，赵四趴在雪地里，手指还死死抠着一袋未被烧毁的糙米，血从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大片白雪。
楚军主营的得意与隐忧
“烧了四车粮，还杀了他们十几个护粮兵？”项羽握着霸王剑的手猛地一紧，剑鞘撞在案几上发出闷响，帐内的将领们都屏住了呼吸。
陈武单膝跪地，脸上带着得意：“末将按项王的吩咐，速战速决，没恋战。策军的护粮兵不堪一击，连咱们的衣角都没摸到。”
“好！”项羽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帐顶落灰，“就该这么打！让宇知道，他的粮道守不住！英布，再派两队轻骑，明日去袭扰他们的西粮道，我要让他首尾不能相顾！”
英布却皱着眉，上前一步道：“项王，策军未必会吃哑巴亏。他们的斥候营很厉害，咱们袭扰粮道，怕是会引来报复。”
“报复？”项羽冷哼一声，“他们敢来？我就在粮道上设好埋伏，来多少杀多少！”他拍了拍陈武的肩，“你做得好，赏百金，再调五十名锐士归你统领。”
陈武谢恩退下，英布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愈发不安。策军的反应速度他是见识过的，上次哨卡之争，韩信能在半个时辰内调兵增援，这次粮道被袭，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望着帐外飘扬的楚旗，忽然觉得这胜利来得太轻易，像个诱人却危险的陷阱。
策营的反击：迂回劫械
策军的中军帐里，烛火映着宇冷沉的脸。他指尖划过粮道图上的“槐树林”，那里已被红笔圈出，旁边标注着“损失四车粮、士兵十七人”。
“楚军以为烧了几车粮就能断咱们的补给？”宇的声音透着寒意，“韩信，你怎么看？”
韩信站在舆图前，指尖指向楚军粮道的侧翼——那里有条废弃的山道，因常年被山洪冲刷，路面崎岖难行，楚军的斥候从未留意过。“他们袭扰咱们的粮道，无非是想逼咱们分兵护粮，好趁机进攻据点。”他抬眼时，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咱们偏不如他们意。与其分兵护粮，不如直接劫他们的军械——楚军的箭簇和火药都从这条道运，若是被劫，够他们心疼半年。”
“你的意思是……”宇眼中一亮。
“让秦风带三百锐士，走这条废弃山道绕到楚军粮道侧翼。”韩信在舆图上画出一条弧线，“他们的军械车通常走在粮队中间，护卫最松。咱们不劫粮，只劫军械，得手后立刻退回，让他们追都追不上。”
秦风立刻出列请命：“属下愿往！保证完成任务！”
“记住，要快，要准。”宇叮嘱道，“别贪多，劫两车就走。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知道，咱们能摸到他们的粮道，也能断他们的补给。”
废弃山道上的潜行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秦风已带着三百锐士钻进了废弃山道。路面覆着厚厚的积雪，下面是锋利的碎石，士兵们裹着与山石同色的麻布，手脚并用地往上爬，靴底的防滑铁爪刮过岩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都跟上，别掉队！”秦风压低声音，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士兵。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下来，照在他们冻得发紫的脸上，每个饶眼神都透着坚定。这条山道是当地猎户偶然发现的，寻常人根本不敢走，却能直达楚军粮道的侧翼，是绝佳的迂回路线。
爬过最陡峭的崖壁，前方忽然开阔起来。透过稀疏的树影，能看到楚军的粮队正缓缓前行，灯笼的光晕在雪地上移动，像一串昏黄的星子。秦风打了个手势，士兵们立刻趴在雪地里，连呼吸都放轻了。
“中间那两辆盖着油布的车，就是军械。”秦风指着粮队中段，“护卫只有十人，都在打瞌睡。”他抽出短刀，“听我号令，冲过去砍断缰绳，把车往山道这边拉！”
等粮队走到山道出口附近，秦风猛地挥刀：“上！”
三百锐士如猛虎下山般扑了出去，手中的短刀划破夜空，瞬间解决了昏昏欲睡的护卫。负责赶车的楚军车夫吓得瘫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策军士兵砍断缰绳，用绳索套住军械车，往废弃山道拖去。
“敌袭！”粮队前后的骑兵终于反应过来，呐喊着冲过来。秦风却不恋战，砍断最后一根绳索，吼道：“撤！”
锐士们推着军械车钻进山道，石块从崖上滚下，瞬间堵死了入口。楚军骑兵追到崖边，看着陡峭的山道和消失在黑暗中的策军身影，只能气急败坏地挥舞着马鞭，却连一根毛都抓不到。
互相牵制的僵局
次日清晨，楚军的军械被劫的消息传到主营，项羽正在用早膳，闻言猛地将玉碗摔在地上，碎片溅了满地。“废物！一群废物！”他指着粮道统领的鼻子，“我让你们护好军械，你们就是这么护的？两车箭簇、三箱火药，就这么被人劫了？”
粮道统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项王息怒，策军是从侧翼的废弃山道来的，咱们……咱们没防备……”
“废弃山道？”项羽气得浑身发抖，“谁让你们不查那条道的？英布！”
英布连忙出列：“末将在。”
“给我把那条山道封死！再派五千人护粮，若再出岔子，提头来见！”项羽的吼声几乎掀翻帐顶。
而在策军的营地里，秦风正指挥士兵卸下车上的军械。箭簇闪着寒光，火药箱上的封条完好无损，显然是楚军刚从彭城运来的新货。
“主上，您看！”秦风举起一支箭簇，箭头锋利无比，“这是楚国最好的铁匠铺打造的，比咱们的箭簇射程远半丈。”
宇拿起箭簇掂量了一下，笑道：“项羽送的这份礼，倒是挺实在。”他对韩信道，“楚军肯定会加派兵力护粮，咱们的粮道暂时安全了。”
韩信点头：“他们护粮的人多了，前线的兵力就少了，正好给咱们喘息的机会。”他望着楚军主营的方向，“现在就看谁耗得起——他们的军械被劫，短期内不敢再轻易进攻；咱们的粮道虽受了损失，但根基还在，只要撑到开春，形势就会对咱们有利。”
寒风再次掠过黑风口，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两军的营垒上。楚军的粮道上，骑兵往来巡逻，比往日密集了数倍，马蹄踏在雪地上的声音不绝于耳；策军的护粮岗也加派了人手，暗哨藏在密林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远方。
一场没有硝烟的粮道争夺战，让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的决心。楚军想靠袭扰断补给，策军则以牙还牙劫军械，你来我往之间，竟形成了微妙的牵制平衡。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在寒风中对峙着，等待着打破僵局的时机。而那条被鲜血染红又被白雪覆盖的粮道，成了这场无声较量的见证，在黑风口的旷野上，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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