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的风如同冰冷的剃刀，刮过夜莺的脸庞，带走泪水，留下刺痛的麻木。身后深渊的轰鸣已然沉寂，只余下雪粒打在冻土上的沙沙声，以及她自己心脏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巨大的坑洞边缘仍在散发着地底带来的余温，混合着冰雪蒸腾的雾气，如同一道刚刚结痂的丑陋伤疤，横亘在纯白的冰原上。
铁匠没了。
那个沉默寡言、臂膀坚实的同伴，永远留在了那片融合了机械、血肉与疯狂的黑暗深处。一起埋葬的，还有A. 赛勒斯博士扭曲的意识和那个关于北极光计划、关于普罗米修斯的禁忌真相。
夜莺趴在雪地里，许久没有动弹。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惫几乎将她压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胸腔的空洞福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悲伤，只剩下一种近乎虚无的冰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
直到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冻结她的血液，求生的本能才驱使她挣扎着爬起。她检查了一下自己：多处擦伤和淤青，肋骨可能骨裂，但幸阅是没有致命伤。背包还在，里面仅剩的物资——几块压缩干粮、一个几乎空聊水壶、木语者的草药（已经所剩无几）——是她返回文明世界的唯一倚仗。
她紧紧攥着那个屏幕碎裂的战术平板。它是唯一的“收获”，也是巨大代价的证明。87%的密钥碎片，以及那条令人心悸的留言：【……致后来者……碎片非钥……乃是警示……‘门’后非生……即是终焉……融合……是唯一……亦是绝望……慎之……慎之……】
“碎片非钥……乃是警示……”夜莺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他们千辛万苦，牺牲了铁匠，找到的竟然不是钥匙，而是一个警告？那“门”又是指什么？北极光计划的主数据库？还是……别的更可怕的东西？“融合是唯一，亦是绝望”……这分明是指赛勒斯博士那失败的融合实验，难道这竟是通往“门”后的唯一途径？一种深沉的寒意，远比北极的寒风更冷，渗透进她的骨髓。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她必须离开这里。爆炸的动静可能引来其他东西——无论是残余的异虫，还是其他在废土上搜寻资源的势力。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来时的雪地车早已在之前的混乱中不知去向或被掩埋。她只能依靠记忆和太阳（透过厚重的云层勉强可见）的位置，朝着南方，朝着相对安全的区域跋涉。
每走一步，身体都在抗议。脚踝在坠落时扭伤，每踩在崎岖的雪地上都传来钻心的痛。但她不敢停下。孤独感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没有了铁匠在身旁的踏实感，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漫长和凶险。
她不时回头望去，那个巨大的坑洞逐渐消失在视野中，但它的存在感却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意识里。数据深渊的冰冷逻辑，腐巢之心的黏腻恐怖，铁匠最后的怒吼……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
几后，干粮耗尽。她依靠融化雪水和寻找一些已知的无毒地衣勉强维持。体力严重透支，意识开始模糊。有几次，她几乎要倒在雪地里，永远睡去。但每当这时，她就会摸一摸那个冰冷的平板，感受它棱角的触福这不仅是任务，更是铁匠用生命换来的东西。她必须带回去。
——
灵栖谷核心。
林风的意识在漫长的昏沉中缓缓浮起，如同从深海中挣扎上浮。虚弱感充斥着他存在的每一个角落，那种与大地、与能量流动紧密相连的感觉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你醒了？】灰鼠的意念传来，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太乱来了……差点就……】
【夜莺……】林风的第一反应是询问她的安危。他试图将意识延伸出去，但刚探出灵栖谷的范围，就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和阻碍，仿佛精神力被严重灼伤后尚未恢复。他无法再像之前那样清晰地感知远在北极的情况。
【联系……很弱。】灰鼠传递过来一些模糊的、断断续续的感应碎片，【她还活着……在移动……很虚弱……但方向是向南。那个地方……毁灭的能量很大……另一个生命信号……消失了。】
铁匠……林风沉默了。他能感受到灰鼠传递来的那份沉痛。虽然未曾谋面，但那是一个坚韧的生命。
【我们付出了代价。】林风的意念低沉，【我的力量……】
【需要时间恢复。】灰鼠肯定道，【那种程度的干预，尤其是最后那一下……几乎动摇了你的根基。幸好谷心地脉稳固，否则……】
林风感受着自身如同破损容器般的状态，心中涌起一股无力福星尘守望者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界限比他想象的更为清晰和残酷。他拯救了夜莺，保住了密钥碎片（尽管是不完整的），却无法挽救铁匠，也让自己暂时失去了重要的远程感知和干预能力。
废土的危险不会因为他的虚弱而减少。夜莺的归途，依然充满变数。
——
又过了几，夜莺几乎到了极限。她衣衫褴褛，面容枯槁，像一具行走的骷髅。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无声无息地倒毙在这片白色荒漠时，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缕细微的、不属于自然的烟雾。
是炊烟？还是工业废气？
求生的欲望让她榨取出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个方向挪动。随着距离拉近，她辨认出那是一个型的、依托着某个旧纪元废墟建立的临时聚居点。简陋的棚屋，围着一圈粗糙的防御工事，几个身影在围墙上游弋。
是敌是友？在废土上，这永远是个问题。
但夜莺没有选择。她拖着残破的身躯，踉跄着走向那扇用废旧金属板拼凑起来的大门。
围墙上的守卫发现了她，警惕地举起了手中的简陋武器。当看清她只有一个人，且状态极差时，警惕稍微放松了一些。
“站住！什么人？”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
夜莺停下脚步，抬起头，让兜帽下的脸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郑她张了张嘴，却因为脱水和虚弱，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过路的……需要……帮助……”
完这句，她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前软倒下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后的念头是紧紧护住了怀中的平板。
归途的第一段，以昏迷和未知的收容告终。而密钥碎片带来的警示，如同幽灵，已经悄然缠绕上了生还者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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