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讣告？”
林峰重复着这两个字。
电话那头，女饶话语不带一丝波澜，清晰地传来。
“对，讣告。”
“山水集团，从今起，是你的了。”
“但它身上，还沾着很多‘汉大帮’的污泥。”
“我需要你，亲手把这些污泥，清理干净。”
林峰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收紧。
会议室里，王德发看着林峰骤然变化的举止，大气都不敢出。
“清理？”
林峰发出一个单音节的疑问。
“高育良，祁同伟……”
电话里的女人，随意地点出两个足以让汉东官场地震的名字。
“还有其他许多人。”
“山水集团，是他们的钱袋子，是他们的白手套。”
“现在，我那个愚蠢的弟弟倒了。”
“我需要一个人，一把刀，去把这条肮脏的利益链，彻底斩断。”
林峰的呼吸停一瞬。
她竟然把话得这么直白。
把所有的牌，都摊在了桌面上。
“军方动手，动静太大，容易失控，那是政治风暴。”
“高育良自查，只会断尾求生，斩草除不了根。”
女饶分析，不带任何个人情福
“但是你，林总，你不一样。”
“一个被恶霸欺凌后，愤而反击的民营企业家。”
“一个靠自己技术和智慧，接手并‘清理’一个腐败集团的受害者。”
“这是最完美的商业纠纷剧本。”
“你，就是我准备放进汉东这潭死水里的一条鲶鱼。”
鲶鱼。
好一个鲶鱼。
林峰的后背，一层冷汗冒出来。
这不是交易。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他无法拒绝，也根本不想拒绝的阳谋。
接下山水集团，就必须清洗它，否则自己就会被那文数字般的黑账和债务直接拖死。
而清洗的过程，就是向这个女人，向她背后的势力，递上最血腥，也最扎实的“投名状”。
他将成为一把刀，一把剑，去砍向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现在却必须被牺牲掉的“汉大帮”成员。
而这些所谓的猎物，恰好也是他未来道路上，必须铲除的绊脚石。
“等你把山水集团那些烂账，一笔笔都翻出来，公之于众。”
“我弟弟的罪名，就不再是‘叛国’。”
女人似乎预判了他所有的疑虑，主动给出了整个逻辑的闭环。
“他会变成一个愚蠢的商人。”
“在商业竞争中，使用了不法手段，最终被更强大的对手，也就是你，吞并并清算他的整个商业帝国。”
“他会坐牢，会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
“但他，是作为‘罪犯’被公开审牛”
“而不是作为‘叛徒’，被悄无声息地抹掉。”
“赵家的脸面，保住了。”
“你的商业帝国，也拿到第一块染血的基石。”
“这是双赢，林总。”
何等冷酷的算计。
何等可怕的女人。
亲弟弟的命运，在她口中，只是一个可以被改写的剧本，一个用来交易的筹码。
林峰沉默着，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量。
许久，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凭什么相信。”
“在我动手的时候，不会被‘汉大帮’的那些人，联手反噬，撕成碎片？”
他需要一个保证。
一个绝对的保证。
电话那头，女人笑了。
那笑声里，带着一丝戏谑，和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因为，给你技术的那位老将军。”
“他也想看看，汉东这潭水，搅浑了之后，底下到底能翻出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
“林总，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的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总装备部。”
轰！
这句话，比之前所有的条件加起来，都更具冲击力。
林峰胸腔里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
他所做的一切，早就在更高层面的注视之下。
他以为自己是在钢丝上行走，却没想到，钢丝下面，早就铺好了一张看不见的巨网。
自己是棋子。
但也是被赋予了掀翻棋盘权力的棋子。
不再有任何犹豫。
“成交。”
林峰吐出两个字。
“很好。”
电话那头的女人，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
“现在，去送出你的第一份‘讣告’。”
“我要光明区区长，丁义珍。”
“为他当初大笔一挥，批给山水集团的那块地，付出他应有的代价。”
丁义珍。
林峰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在区政府窗口，一脸百无聊赖的男人。
原来，他也是链条上的一环。
“嘟。”
电话挂断。
林峰放下手机，一旁的王德发立刻凑上来。
“峰哥……这……这到底……？”
王德发的嘴唇都在哆嗦，他听不懂那些对话，但他能感觉到那种毁灭地的气息。
林峰没有看他。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王德发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
林峰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灯火，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屏幕的光，照亮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他没有动用军方的力量。
也没有联系任何官方渠道。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打开一个加密的邮箱。
然后，从一个隐藏极深的文件夹里，调取出一份文件。
那是一段视频。
一个多月前，他在丁义珍办公室安装的那个微型窃听器，在被发现并销毁前，录下的最后一段影像。
他点开播放。
屏幕上，画面清晰。
一个装修考究的私密会所包厢里。
丁义珍穿着宽松的丝绸睡袍，靠在沙发上，一边打着哈欠，抱怨着最近“修仙”太累，耽误了观星。
一边心不在焉地，从满脸堆笑的赵瑞龙手里，接过一份文件。
是关于光明峰项目周边一块土地的转让文件。
丁义珍连看都没看，直接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而在那份文件的旁边，桌子上，静静地放着一根黄澄澄的东西。
一根足足有两百克重的金条。
林峰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丁义珍那张慵懒而贪婪的脸上。
他找到了一个他早就关注许久的账号。
一个在网络上以爆料各种黑幕闻名，粉丝千万，却谁也查不到真实身份的独立调查记者。
他新建邮件，将视频作为附件，上传。
然后在标题栏上，敲下了一行字。
《是修仙，还是渎职？——光明区丁义珍的“宇宙梦”》。
他的手指，悬停在“发送”按钮上。
窗外，京州的夜色，深沉如海。
他轻轻按了下去。
一份来自京州的讣告，穿过无形的网络，飞向了舆论的风暴中心。
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被他亲手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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