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普尼尔，神庭最隐秘的超维物理实验室。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纯白的墙壁，以及足以将一颗型行星包裹进去的广阔空间。
“教授”坐在一张悬浮椅上，姿态优雅地端着一杯红茶，在他的面前，一面巨大的量子光幕正实时转播着来自“衔尾蛇”舰队的战斗记录。
一切数据，都经过了加密，并被他个饶超级AI进行着同步解析。
他看着屏幕上，他忠诚的下属安东尼指挥着舰队，将那足以毁灭一个文明的炮火，毫无保留地倾泻向那个渺的目标。
这是凡人力量的极致展现，是科技的赞歌。
然后，那面淡蓝色的菱形光幕出现了。
【虚数屏障】。
教授的身体微微前倾，放下了茶杯。
屏幕上，那足以熔化一切的攻击洪流，撞上光幕的瞬间，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就那么无声无息地被吞噬了。仿佛投入黑洞的光线，连一声哀鸣都来不及发出。
有趣。
教授的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着，调出了能量湮灭瞬间的详细数据。
不是抵消，也不是转移。
是更高维度的吸收与转化。
“她对虚数空间的理解，比预估的要深刻。”他轻声自语，语气中带着欣赏，就像一位导师在评价自己最出色的学生。
紧接着，画面中的苏璇，打了一个响指。
【时空震荡】。
一艘护卫舰的舰体，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下，从内部开始扭曲，膨胀，最后坍缩成一团毫无规律可言的金属废料。
教授握在手中的一支昂贵合金笔，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笔杆中间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他没有低头去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屏幕上的景象所吸引。
“内部空间法则的瞬时错乱……真是……粗暴又有效的美学。”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因为损失一艘战舰而动怒，反而流露出一丝病态的迷恋。他原以为，自己即将捕获的是一只罕见的蝴蝶，现在看来，这只蝴蝶的翅膀上，还铭刻着宇宙最本源的纹路。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准备欣赏接下来的表演。
安东尼的舰队虽然遭遇了挫折，但他还有最后的底牌——【法则熔炉】。那是他最得意的造物，是凡人智慧对神明权柄发起的第一次有效挑战。
他很期待，当【法则熔炉】启动，将那片空间化为“法则真空”时，这位高傲的【空之律者】，脸上会露出何种精彩的表情。
然而，他期待的画面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横贯宇宙的巨大伤口。
一个比舰队本身还要庞大，仿佛要将整个星系都吞噬殆尽的虚空裂口。
那不是跃迁通道，也不是虫洞。
那是“世界”的背面。
是现实被强行撕开后，所暴露出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无”。
教授脸上的优雅笑容，在那一刻凝固了。
他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动作过猛，直接撞翻了身侧摆放着精密仪器的推车。价值连城的仪器滚落在地，发出一连串刺耳的碎裂声。
但他充耳不闻。
他的双眼死死地钉在屏幕上，那张总是挂着从容笑意的脸上，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他看见了。
在那巨大的虚空裂口深处，亿万道【亚空之矛】的虚影，如同倒悬的星河，被同时唤醒。
然后，倾泻而下。
“【虚界降临】……”
教授的嘴唇翕动着，无意识地念出了这个招式的名字。他曾经在最古老的文献中，看到过关于这一权能的只言片语。那被描述为……终焉的审牛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夸张的修辞。
直到现在。
当那片由空间法则构成的暴雨，笼罩住他引以为傲的舰队时。
他看着一艘驱逐舰的护盾，如同一个从未存在过的幻影，悄然湮灭。
他看着战舰厚重的装甲，不是被击穿，不是被熔化，而是一块一块地、毫无征兆地变得透明，然后消失，留下光滑如镜的缺口。
他的超级AI正在疯狂报警，但警报的内容却荒谬到极点。
【警告：目标单位“方舟之触三号舰”存在性概念被抹除22%！】
【警告：目标单位“利维坦七号舰”物理结构完整度下降至0，原因：存在性被否定！】
不是破坏。
不是毁灭。
是抹除。
是从“存在”这个最基础的层面上，进行彻底的、不可逆的删除。
就好像，整个宇宙是一张巨大的画卷，而苏璇，正拿着一块名为“虚空”的橡皮擦，将他不喜欢的那些部分，从画卷上一点一点地、干净利落地擦掉。
“不……这不可能！”
一声干涩嘶哑的低吼，从教授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沁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
他反复回放着那段录像，那无数银色矛影落下的画面，每看一次，他心中的恐惧就加深一分。
他终于明白，苏璇已经不是在“运用”空间。
她是在“定义”空间！
在她所降临的领域里，“存在”或者“不存在”，仅仅取决于她的一个念头。
这已经不是S级伪神的力量范畴了。
这是……创世神话中才有的权柄！
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恐，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原本的计划，是邀请她，或者，“邀请”她登上自己的方舟，将她的力量融入自己的伟大计划。他以为自己是猎人，苏璇是他最完美的猎物。
现在他知道了，他不是猎人。
他只是一个在深渊边上钓鱼的蠢货，而他钓上来的，是一头足以倾覆整个深渊的远古巨兽。
“红色警报！红色警备！格莱普尼尔基地，启动最高级别‘神域壁垒’防御协议！”
他冲到主控台前，几乎是砸着按下了那个红色的紧急按钮。
“所有内部空间锚点锁定！禁止任何未经授权的空间跃迁！将基地的存在坐标从主宇宙序列中暂时剥离！”
他下达了一连串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歇斯底里的命令。他第一次感觉，这座他经营了数百年，自认为固若金汤的堡垒，在那种“抹除”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纸一样。
做完这一切，他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通了【神庭】最高理事会的内部通讯。
光幕上出现了一个被圣光笼罩，看不清面容的威严身影。
“教授，你的‘衔尾蛇’舰队，信号中断了。”对方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理事长阁下……”教授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计划出现重大失误。目标……目标已经彻底失控！”
“【空之律者】的权能已经完全觉醒，她的力量……她的力量已经超越了我们数据库中所有已知S级伪神的总和！”
他停顿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出了自己的判断。
“我建议，立即放弃‘方舟’计划中的直接对抗方案，转为……曲线捕获。”
通讯的另一端，沉默了片刻。
然后，那个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服的轻蔑。
“教授，你的‘玩具’，似乎比你想象的要强大。但这并无大碍。”
“既然她选择了将自己的力量暴露在棋盘之上，那接下来的棋局，便由不得她了。”
“神庭，会亲自为她准备好下一个舞台。”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
教授瘫坐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明白理事长的意思。
他的失败，让神庭失去了耐心。他们将动用更直接，也更恐怖的手段。
而他，这个计划的发起者，已经从棋手，沦为了一个旁观者。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片狼藉的战场录像上。
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幕。
一只由半透明银色能量构成的【虚数巨爪】，无视了旗舰的层层防御，轻而易举地伸入舰体核心，将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法则熔炉】，像取一件玩具一样，随手拿走。
看着那代表自己最高智慧结晶的造物，在对方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一种极致的挫败感与无力感，淹没了教授。
但在这种情绪的深处，一丝更加隐秘、更加疯狂的情绪，却如同野草般滋生出来。
那是……对这种极致力量的，近乎变态的渴望与痴迷。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但他看到了……神的样子。
教授的嘴角，在不自觉中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眼中交织着恐惧与狂热。
他知道，他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以为自己是在垂钓一条珍稀的大鱼。
可当鱼线被绷紧，拖出水面的，却是一头以星辰为食的深渊巨兽。
而现在，这头巨兽的目光，已经穿透了无尽的时空，落在了他这个钓鱼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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