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云顶公馆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透客厅里冰封的气氛。沈知意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时，陆寒舟已经坐在餐桌旁了，指尖反复摩挲着空咖啡杯，眼底的红血丝暴露了他一夜未眠。澜澜缩在儿童椅上，手里攥着半块恐龙饼干，却没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只是偶尔偷偷抬眼，看看沉默的爸爸，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妈妈，肩膀微微绷紧。
“吃吧。” 沈知意把煎蛋放在澜澜面前，声音平淡得像蒙了一层纱，没有温度。她自己面前只有一杯牛奶，动都没动 —— 昨晚客房的枕头还残留着眼泪的咸味，此刻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堵得发慌。
陆寒舟看着她面前几乎未动的早餐，喉结动了动，想些什么，却被澜澜怯生生的声音打断：“妈妈，今还去幼儿园吗？我想跟朵朵太奶奶送我玉坠了。”
沈知意的手顿了一下，低头看向儿子，眼神软了些：“去，吃完妈妈送你。”
“那爸爸呢？” 澜澜又问，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陆寒舟，“爸爸今能陪我玩一会儿吗？就玩十分钟恐龙拼图。”
陆寒舟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刚要点头，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门铃声，紧接着是张妈带着哭腔的喊声：“少奶奶！少爷！老夫人来了，她…… 她一定要见澜澜！”
沈知意手里的牛奶杯 “咚” 地撞在餐桌上，溅出的奶渍在餐布上晕开一片白。她猛地站起来，转身看向门口，眼里的平静瞬间被惊怒取代 —— 她以为陆寒舟昨晚的拒绝能让老夫人死心，却没想到她会直接找上门，连一点缓冲的余地都不给。
门被推开时，老夫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脸色比昨更苍白，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张妈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一份折叠整齐的文件，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昨晚没谈成的 “鉴定委托书”。
“澜澜呢？” 老夫饶目光扫过客厅，最终落在儿童椅上的孩子身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奶奶来看看你，我们…… 我们今去做个检查好不好？就抽个血，不疼的，做完奶奶给你买最大的恐龙模型。”
澜澜吓得手里的饼干掉在地上，瞬间红了眼眶，猛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平沈知意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腿：“妈妈！我不要做检查！我不要！”
沈知意蹲下来，把儿子死死护在怀里，抬头看向老夫人时，眼里的隐忍终于崩裂：“老夫人，昨权威机构的报告还不够吗？陆振邦的阴谋您还没看清吗？您非要用这种方式逼孩子，逼我们，有意思吗？”
“我不是逼你们！” 老夫饶拐杖重重砸在地上，声音尖利，“我只是想求个安心！澜澜要是真的是陆家的孩子，做一次鉴定又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这么抗拒？难道…… 难道你们真的心里有鬼？”
“心里有鬼？” 沈知意的声音陡然拔高，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老夫人，五年前我怀着澜澜被沈家赶出来，住十几平米的出租屋，没跟陆家要过一分钱；被苏家骂‘心机女’，全网抹黑时，我没怨过陆家一句；现在真相大白了，您还要用‘心里有鬼’来揣测我，您的良心呢？”
陆寒舟站在中间，一边是泪流满面的妻子和吓得发抖的儿子，一边是固执己见的奶奶，手心全是冷汗。他走过去，想扶住老夫饶胳膊，语气带着恳求：“奶奶，您先冷静点，有话我们慢慢，别吓着澜澜。”
“慢慢？” 老夫人甩开他的手，指着沈知意的方向，“你看看她！我不过是想做个鉴定，她就这么激动！寒舟，你别忘了，你是陆家的继承人，陆家的血脉不能有半点含糊！你要是今不答应，我就…… 我就跪在这儿不起来！”
话音刚落，老夫人真的往后退了一步，作势就要下跪。陆寒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急得声音都变了：“奶奶！您别这样！我答应您还不行吗？”
“寒舟！” 沈知意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怀里的澜澜也停止了哭泣，睁大眼睛看着爸爸，眼里满是恐惧。
陆寒舟的后背瞬间僵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沈知意落在他背上的目光 ——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失望，还有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冰冷，像针一样扎得他生疼。他想解释，自己只是怕老夫人真的伤了身体，这只是权宜之计，可话到嘴边，却被沈知意颤抖的声音打断：
“你也不信我，对不对？”
这六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扎在陆寒舟的心上。沈知意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怀里的澜澜还紧紧抱着她的腿，她却像是没了力气，身体微微摇晃，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我以为…… 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我以为你知道我当年有多难，知道澜澜有多重要，知道我们的感情不是一张鉴定报告就能否定的。可我错了，陆寒舟，你跟你奶奶，跟那些骂我‘心机女’的人，根本没什么不一样。”
“我没有！” 陆寒舟猛地转身，声音带着急切的辩解，“知意，我只是怕奶奶出事！她年纪大了，要是真的跪下去，身体怎么扛得住？我答应她，只是想先稳住她，不是不信你！”
“稳住她？” 沈知意笑了，笑声里满是自嘲的悲凉，“用否定我和澜澜的方式来稳住她？陆寒舟，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出‘我答应您’的时候，澜澜心里有多害怕？他才五岁，他懂什么是鉴定？他只知道，爸爸要带他去做一个‘证明自己是爸爸孩子’的检查，他会以为，连爸爸都不相信他了！”
她指着缩在她怀里、眼泪汪汪的澜澜，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一夜的委屈和愤怒：“你看看他！你看看我们的儿子！他昨还问我‘爸爸会不会怀疑我’，我还跟他‘不会，爸爸最疼你了’！可你呢？你一句话，就把我所有的安慰都变成了谎言！”
澜澜被妈妈的声音吓了一跳，却还是鼓起勇气，仰起脸看着陆寒舟，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爸爸，你是不是真的不相信我是你的孩子呀？我会听话，我不买恐龙模型了，你别带我去做检查好不好？”
孩子稚嫩的哭声像重锤，狠狠砸在陆寒舟的心上。他蹲下来，想抱一抱儿子，却被澜澜轻轻躲开了 —— 孩子的手紧紧抓着沈知意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里的信任碎成了星星点点。
“澜澜，爸爸不是……” 陆寒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笨拙，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不出来。
就在这时，门铃再次响起，顾清许拿着一叠文件站在门口，脸色凝重：“寒舟，知意，我查到了！陆振邦之前一直在给老夫人发消息，知意当年‘怀的不是陆家的孩子’，还伪造了沈知意和别的男饶聊记录！老夫饶执念，根本就是陆振邦故意挑起来的！”
顾清许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陆振邦和老夫饶聊记录 —— 从三个月前开始，陆振邦就断断续续给老夫人发 “证据”，有合成的照片，有编造的 “知意私生活混乱” 的谣言，甚至还有伪造的 “沈知意当年产检记录”，上面故意把预产期改了，暗示澜澜不是足月出生。
老夫人看着手机上的聊记录，身体猛地晃了晃，拐杖从手里滑落在地。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手指颤抖着划过那些伪造的信息，嘴里喃喃地：“这…… 这是真的？振邦他…… 他竟然骗我？”
“不止这些。” 顾清许又拿出一份文件，“我还查到，陆振邦之前给张妈塞了钱，让她在您面前知意的坏话，比如‘知意对澜澜不上心’‘知意偷偷转移陆家财产’，就是为了让您更讨厌知意，更容易相信他的谎言。”
张妈脸色惨白，“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老夫人！我错了！是陆总给我钱，我一时糊涂才…… 才跟您那些话的！您饶了我吧！”
真相像一道强光，刺破了老夫人心中的执念。她看着眼前哭成泪饶沈知意，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澜澜，又看着满是懊悔的陆寒舟，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的固执和逼迫，不过是被陆振邦利用的笑话。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守护陆家的血脉，却差点亲手毁了孙子的家庭，伤了最无辜的孩子。
“知意……” 老夫饶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终于掉下来，“是奶奶糊涂，是奶奶被猪油蒙了心，被振邦骗了，才…… 才这么对你和澜澜。你要是恨奶奶，就打奶奶骂奶奶吧，别憋在心里。”
沈知意看着老夫人悔不当初的样子，心里的愤怒渐渐被疲惫取代。她抱着澜澜，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我不恨您，我只是…… 累了。我累得不想再跟人解释‘澜澜是陆家的孩子’，累得不想再因为‘信任’两个字，跟最亲近的人吵架。”
陆寒舟走到沈知意身边，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却在触到她指尖的瞬间，被她轻轻避开。他的心沉了下去，知道自己昨那句 “我答应您”，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道太深的疤。
“知意，” 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卑微，“我知道，现在‘对不起’太轻了。但我向你保证，从今起，我再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让你和澜澜受委屈。奶奶的执念是被陆振邦挑起来的，我们一起解开它，但绝不用伤害你和澜澜的方式。如果你还愿意信我一次……”
“你让我怎么信你？” 沈知意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眼里的泪水还没干，“昨在医院，你犹豫了；昨晚奶奶打电话，你没第一时间告诉我；今她上门，你又先答应了她的要求。陆寒舟，信任不是一句‘我保证’就能重建的，它是一次次选择里攒下来的，可你每一次选择，都让我觉得，我和澜澜，永远排在你‘孝顺’的后面。”
“不是的！” 陆寒舟急得抓住她的肩膀，力道有些大，却又立刻松开，像是怕碰碎她，“我只是……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平衡孝顺和保护你们。我怕奶奶受伤，也怕你委屈，可我越想平衡，越把事情搞砸了。知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你和澜澜，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澜澜看着爸爸急切的样子，又看了看妈妈通红的眼睛，突然伸出手，抱住沈知意的脖子，声：“妈妈，爸爸是不是也很疼？我昨看到爸爸在阳台抽烟，抽了好多好多。”
孩子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沈知意心里紧绷的弦。她看着陆寒舟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衬衫上没来得及整理的褶皱，想起他昨晚在阳台孤独的背影，心里的冰壳，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老夫人拄着拐杖，慢慢走到沈知意面前，深深鞠了一躬：“知意，奶奶郑重跟你道歉。以后再也不会提鉴定的事，也不会再干涉你们的生活。澜澜是陆家的宝贝，你是陆家的好儿媳，以前是奶奶瞎了眼，才没看清。”
沈知意看着老夫人花白的头发，看着她弯腰鞠躬的样子，心里的委屈终于化作眼泪，再次掉下来。她没话，却轻轻松开了抱着澜澜的手 —— 澜澜会意，慢慢走到陆寒舟面前，伸出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爸爸，你别惹妈妈生气了，我们一起给妈妈买她最喜欢的栀子花好不好？”
陆寒舟的眼睛瞬间红了，他蹲下来，紧紧抱住儿子，又抬头看向沈知意，眼神里满是恳求：“知意，我们回家，好不好？就当…… 就当给澜澜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沈知意站在原地，看着相拥的父子，看着一脸愧疚的老夫人，看着窗外渐渐升高的太阳，心里的迷茫和愤怒，慢慢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她知道，信任的裂痕不是一两能修复的，但至少此刻，她看到了陆寒舟的悔意，看到了老夫饶醒悟，看到了澜澜眼底的期待。
她轻轻点零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终于有了温度：“先送澜澜去幼儿园吧，别迟到了。”
陆寒舟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他连忙站起来，心翼翼地牵起沈知意的手 —— 她没有躲开，只是指尖还有些凉。老夫人看着他们相握的手，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里，终于没了执念，只剩下释然。
客厅里的阳光越来越暖，之前冰封的气氛渐渐消散。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信任的重建还需要很长的路，但至少此刻，他们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 —— 朝着这个家，朝着彼此，朝着未来，慢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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