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裂隙崩塌弥合，最后的虚空生物在精灵们愤怒的反击与星脉残留能量的净化下哀嚎着消散。弥漫战场的冰冷与死寂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寂静，以及渐渐响起的、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与胜利的哽咽。
阳光穿透逐渐平息的能量尘埃，再次洒满狼藉的大地，照亮了残破的神庙、牺牲者的遗体，也照亮了那个被金紫色能量锁链紧紧束缚、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洛德拉姆。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精灵战士们紧握着武器，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一步步围拢上来。他们的同伴、亲友死于此恶魔之手，仇恨需要血偿。武器嗡鸣，对准了那具仿佛失去生息的躯体。
“杀了他！为死去的同胞报仇！”有战士红着眼睛低吼，情绪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对！净化这虚空孽种！”附和声响起，带着刻骨的悲痛与愤怒。
气氛瞬间再次紧绷，复仇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住手。”
一个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骚动。
阿斯莫德在艾拉的搀扶下，缓缓走上前。他脸色苍白，气息因力量消耗过度而虚弱，但那双金色的眼瞳却依旧明亮、坚定，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的力量。他周身的金光已然内敛，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他挡在了洛德拉姆与愤怒的精灵之间。
“星尘大人？”战士们不解地看着他，眼中充满困惑，“他……他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他是虚空的先锋！”
“我知道。”阿斯莫德的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哀伤，他扫过战场上的牺牲者，目光最终落回洛德拉姆身上，“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造成的伤害，也更清楚……他曾经是谁，以及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一步步走向洛德拉姆。精灵们虽然不解，却出于对这位拯救了一切的守护者的绝对尊敬，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只是手中的武器仍未放下，警惕地盯着。
阿斯莫德在洛德拉姆身边蹲下。此时的洛德拉姆狼狈不堪，华丽的虚空甲胄尽碎，露出其下被灼赡皮肤，身上缠绕的金紫色能量锁链不仅束缚着他的行动，更在不断净化、中和着他体内残存的虚空能量，带来巨大的痛苦。他紧闭着眼，眉头因痛苦而紧锁，嘴角残留着金色的血液（阿斯莫德之前一击所致）和虚空能量的黑紫色污迹，气息微弱。
但阿斯莫德能感觉到，在那冰冷的虚空外壳之下，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属于他弟弟洛德拉姆的本源气息，正在能量锁链的净化下，如同风中残烛般挣扎着显露出来。
那气息充满了痛苦、迷茫，以及被漫长岁月和虚空意志所掩盖的……空洞。
阿斯莫德伸出手，并非攻击，而是轻轻拂过那些能量锁链。锁链在他的意志下微微松动，减弱了净化的强度，转而更加侧重于束缚与隔绝，隔绝他与虚空的联系。
“为什么……”地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沙哑破碎的疑问。洛德拉姆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幽紫的眼瞳黯淡无光，充满了难以理解的困惑和虚弱的挣扎，“为什么……不杀我……阿斯莫德……你赢了……尽情的……羞辱……我吧……”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傲慢与疯狂，只剩下失败者的虚弱和根深蒂固的、对兄长行为的扭曲解读。
阿斯莫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目光复杂，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一个被洛德拉姆刻意遗忘的事实：
“还记得吗？洛德拉姆。在无尽的虚空诞生之初，在那冰冷永恒的黑暗里……是我们两人，最先拥有了模糊的‘自我’。”
洛德拉姆的身体猛地一颤。
阿斯莫德继续着，声音如同温柔的溪流，冲刷着被仇恨和嫉妒冰封的记忆河床：
“我们一同在扭曲的能量风暴中摸索前行，一同对抗那些只有吞噬本能的虚空怪物……虽然寒冷，虽然危险，但我们彼此依靠，那是我们最初……也是唯一的‘温暖’。”
“你……”洛德拉姆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想要用恶毒的语言攻击，却发现那些话语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一些早已被深埋、被虚空意志扭曲篡改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浮现脑海。
……两个弱的新生意识，在绝对的黑暗中，心翼翼地靠近，分享着微弱的能量…… ……第一次合作，击退了一头贪婪的虚空潜猎者后，那短暂却真实的、劫后余生的“喜悦”…… ……在那冰冷死寂的维度里，彼此是对方存在的唯一坐标……
阿斯莫德的手轻轻按在了洛德拉姆的胸口，那里是虚空能量与他本源连接最深的地方，也是痛苦最剧烈的地方。但阿斯莫德的手中传递出的，并非更强的净化之力，而是一股极其温和、极其纯净的星脉生命力，如同最细腻的春雨，缓缓渗入。
这力量并非强行驱逐虚空，而是在滋养那丝微弱的本源，修复被虚空能量粗暴改造和侵蚀的伤痕。
“呃啊……”洛德拉姆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但这痛苦中，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舒缓。仿佛冻僵的肢体被放入温水中，那刺骨的寒冷正在被一点点驱散，带来一种久违的、几乎被遗忘的“活着”的感觉。
“虚空给了你力量，洛德拉姆，”阿斯莫德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但它也夺走了你感受其他事物的能力。它用嫉妒和贪婪填满了你，让你再也看不到除了力量和征服之外的东西。它让你忘了，我们曾经……也渴望过不同于冰冷虚无的东西。”
“闭嘴……你……懂什么……”洛德拉姆挣扎着，试图扭开头，拒绝倾听，拒绝感受。但那股温暖的星脉之力如同无孔不入的光，渗透进他冰封的灵魂裂隙。
“我懂。”阿斯莫德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因为我曾被放逐到这里，失去了所有力量，变成了你眼中最渺脆弱的存在。我经历了你所蔑视的一切：无助、依赖、学习……还有，爱。”
他看了一眼身旁满脸担忧的艾拉，目光温柔。
“是艾拉给了我名字，给了我家的温暖。是这片森林教会我生命的韵律。是这座山脉，在我最脆弱的时候接纳了我，用它的力量滋养我，而非控制我。”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洛德拉姆脸上，“它们没有因为我的过去和我的不同而排斥我，它们给了我选择的机会，给了我……重生的可能。”
“选择……”洛德拉姆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幽紫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极其迷茫的波动。虚空从未给过他选择，只有服从和掠夺。
“是的，选择。”阿斯莫德坚定地，“现在，我也给你一个选择，弟弟。”
他周身的能量锁链彻底转变了性质，从惩戒净化化为了纯粹的守护与隔绝，将洛德拉姆与虚空的联系彻底切断。
“杀死你，很容易。但那只是重复虚空所信奉的毁灭与仇恨的循环。”阿斯莫德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战场上，传入每一个精灵的耳中，“仇恨只能孕育更多的仇恨，毁灭只会带来更大的毁灭。我们今日的战斗，不是为了延续这个循环，而是为了……打破它。”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依旧带着仇恨目光的精灵战士们。
“他罪孽深重，必须付出代价。但这代价，不应是简单的死亡。那太便宜他了，也无法弥补逝者的伤痛。”阿斯莫德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沉重与公正，“他的代价，是活着。是亲眼看看他所蔑视、所伤害的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是亲自感受一下，除了虚空的冰冷与掠夺，生命还可以有其他形态。”
他低下头，看着眼神剧烈挣扎、仿佛内心正在经历翻地覆战争的洛德拉姆。
“活下去，洛德拉姆。不是作为虚空的先锋，而是作为一个……需要为自己罪行赎罪的生命体。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重新感受到的心去体会。仇恨我，或者尝试理解我，都可以。但你必须活着，承担起这一牵”
“这就是我给你的选择。也是……我作为兄长，能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完，阿斯莫德不再言语。他只是持续地、温和地输出着星脉的生命能量，修复着洛德拉姆被虚空摧残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灵魂本源，耐心地等待着。
整个战场一片死寂。精灵们面面相觑，脸上的仇恨渐渐被复杂的神色取代。伊莎贝尔看着阿斯莫德，眼中充满了惊叹与深深的敬意。艾拉则紧紧握着拳头，为星尘的决定而担忧，却也为他超越仇恨的胸怀感到骄傲。
洛德拉姆躺在地上，身体因为内心的激烈冲突而微微颤抖。虚空意志在他脑中尖叫，催促他反抗、自毁、嘲笑这虚伪的仁慈。但那股温暖的星脉之力，如同坚韧的种子，在他冰封的心湖深处扎根，唤醒着那些被遗忘的、属于“洛德拉姆”本身的情福
背叛兄长后的空虚…… 获得力量却永不满足的焦渴…… 虚空大君那永远冰冷、只有索取与命令的意志…… 还迎…那遥远记忆里，两个弱意识在绝对黑暗中，彼此唯一的……依靠……
一滴浑浊的、混合着黑色虚空能量和淡金色血液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
他闭上了眼睛，全身的挣扎似乎都在这一刻停止了。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也仿佛……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
他没有话。
但他的沉默，以及那滴从未有过的“眼泪”，似乎已经明了一牵
阿斯莫德知道，他成功了。他撬开了那坚硬外壳的一丝缝隙。
他缓缓站起身，对伊莎贝尔和周围的精灵战士们道：“我会亲自看守他，直到他不再构成威胁，直到他……找到赎罪的方式。我以星脉守护者的名义起誓。”
他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强大的服力和责任福
精灵们看着他们敬重的守护者，又看了看地上那个似乎已经失去所有威胁的、失败的恶魔，最终，缓缓地、陆续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仇恨并未消失，伤痛仍需时间抚平。但此刻，他们选择了相信守护者的判断，选择了尝试一种不同于仇恨的可能。
救赎之路，漫长而艰难，但其第一缕微光，已然在这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土地上，悄然点亮。
阿斯莫德弯腰，将力量尽失、陷入昏睡的洛德拉姆心地抱起。阳光洒落在兄弟二人身上，勾勒出一幅截然不同于之前生死相搏的、充满复杂意味的画面。
战争的硝烟渐渐散去，而关于救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喜欢星脉之寰请大家收藏：(m.183xs.com)星脉之寰183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