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源商业广场张总那通咆哮的电话，如同最后通牒，将周雨彤和刘思雨彻底推入了绝境。五十万的赔偿款像一座巨山，沉甸甸地压在两个年轻女孩的肩上，几乎要将她们刚刚重建起来的生活和事业希望彻底压垮。
工作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刘思雨强打着精神，试图重新核算图纸，寻找任何可能减少损失、降低赔偿金额的漏洞，但错误的根源在于最初的设计方案与现场结构严重不符，这几乎是无法挽回的硬伤。她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刺眼的错误标注，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眼底是深深的疲惫。
周雨彤则像一尊失去生气的木偶，呆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五十万……这个数字在她脑海里不断盘旋、放大。她知道刘思雨已经拿出了几乎所有的积蓄，但距离那个数字，还差着一大截。
不能连累思雨……不能再让她为自己承担更多了。这个念头驱使着周雨彤，她必须想办法。
还能找谁？
她颤抖着手，拿起手机，翻看着通讯录。那些曾经一起逛街、吃饭、分享心事的名字，此刻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自从她和赵宇越走越近，尤其是多次为了赵宇的“急事”放朋友鸽子，甚至不听劝告、反唇相讥之后，很多朋友都渐渐疏远了她。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曾经关系最好的大学同学林薇。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雨彤？”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
“薇薇……”周雨彤开口，声音干涩发紧，“我……我遇到点麻烦，工作室出零事，急需一笔钱周转，你看能不能……能不能先借我一点？我保证尽快还你！”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出这番话来，脸上火辣辣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薇的语气变得有些疏离和为难：“雨彤啊，不是我不帮你，我最近刚换了车，手头也挺紧的。而且……你之前不是，你那男闺蜜赵宇挺有门路的吗？你没问问他？”
这话像一根细针，扎得周雨彤心口一痛。她当初是如何在朋友面前维护赵宇，如何坚信他“有门路”、“讲义气”的，此刻都成了最讽刺的回击。
“他……他靠不住。”周雨彤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哦，这样啊……”林薇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那我真没办法了，你再问问别人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啊。”
“嘟…嘟…”
听着忙音，周雨彤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
第二个电话，打给了另一个家境不错的朋友。对方直接挂断了。
第三个，好不容易接通了，对方一听是借钱，立刻开始哭穷，抱怨生活不易，房贷车贷压力大，絮絮叨叨了半，最后客气而坚决地表示爱莫能助。
第四个，第五个……
不是被委婉拒绝，就是直接被挂断，甚至有人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借口信号不好匆匆结束通话。
每打一个电话，周雨彤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心也沉下去一分。她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各种推脱和借口，清晰地感受到什么叫世态炎凉，什么叫自作自受。当初她为了赵宇，是如何一次次忽略这些朋友的邀约和感受，如今报应就如何清晰地反馈到她身上。
求助朋友的路，被她自己曾经的行为，彻底堵死了。
她瘫在椅子上，浑身冰凉。只剩下最后一条路——父母。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一般，拨通了母亲李梅的电话。
“妈……”电话一接通，周雨彤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委屈、羞愧、绝望交织在一起。
“彤彤？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别哭别哭，跟妈妈，出什么事了？”李梅一听女儿哭了，立刻焦急地问道。
“妈……我工作室……接了个项目，出了很大的问题……要赔客户五十万……我……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周雨彤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道。
“五十万？！”李梅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要赔这么多？到底怎么回事？”
周雨彤不敢隐瞒，只能含糊地了设计图纸出错，导致客户施工失误需要赔偿。
“你……你怎么这么不心啊！”李梅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是不是又因为那个赵宇分心了？我早就跟你过……”
“妈！别了！”周雨彤痛苦地打断母亲，“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好……可是现在……现在怎么办啊？如果赔不出钱，工作室就要破产了，还要被告上法庭……”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了父亲周志强低沉而严肃的声音，他显然拿过羚话：“雨彤。”
“爸……”听到父亲的声音，周雨彤更是羞愧难当。
“五十万，不是个数目。”周志强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你告诉我，这次的问题，是不是又跟你之前那些糊涂事有关？是不是因为你不务正业，心思根本没放在正道上？”
周志强的质问，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周雨彤最不愿意面对的真相。她无言以对，只能在电话这端无声地流泪。
“钱，家里不是拿不出来。”周志强继续道，语气严厉，“但是，雨彤，你不能每次捅了篓子，就只知道回家找父母给你擦屁股！你已经成年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次的事情，你自己先想办法解决！想办法去弥补！如果真的走投无路了……再！”
“爸！我真的没办法了！朋友们都不肯借，我……”周雨彤急了。
“那就去想办法！”周志强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这是你成长的代价！如果你连这点挫折都扛不过去，以后还能成什么事？！好好想想你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谈！”
完，周志强直接挂断羚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周雨彤彻底僵住了。父亲虽然心疼她，但这次，他是铁了心要让她自己承担后果，吸取教训。
最后一条指望的退路，也被堵死了。
她放下手机，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心脏一阵阵痉挛似的抽痛。
朋友疏远，父母让她自己解决，赵宇的威胁悬在头顶，工作室濒临破产……
四面楚歌，走投无路。
在极致的绝望和混乱中，一个名字不受控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陈嘉铭。
他……他或许有能力帮她……
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更汹涌的羞愧和自知之明狠狠压了下去。
她有什么脸面去找他？用什么身份去求他？
是她亲手毁掉了他们的婚姻，是她一次次伤害他、无视他的感受，是她愚蠢地将赵宇带到他面前，彻底激怒了他。他现在对她，恐怕只剩下厌恶和鄙夷。
他怎么可能还会帮她？不落井下石，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去求他，不过是自取其辱，将自已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也送到他脚下任他践踏。
可是……如果不找他，她还能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工作室破产？背上巨额的债务？
内心的挣扎如同两只野兽在疯狂撕扯着她。一边是活下去、保住事业的本能，一边是深入骨髓的羞愧和那点残存的自尊。
她瘫在冰冷的椅子上，望着窗外渐渐暗淡下来的色，感觉自己正一点点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的冰海之中，冰冷，窒息，看不到一丝光亮。
绝望，如同藤蔓，将她越缠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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