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蒙蒙亮，村东头的打谷场就飘起了炊烟。韩立踩着露水往祠堂走，腰间的储物袋随着脚步轻轻晃悠，里面装着昨晚连夜清点的山货账本，纸页边角被磨得发毛，却被她用细麻绳仔细装订过，整整齐齐的。
祠堂门口的老槐树下，已经围了不少人。二婶子蹲在石磨旁，手里攥着根粗针，正把染成枣红色的粗布缝成布袋，针脚又密又匀。她男人蹲在旁边，用毛笔在布袋上写字，笔尖蘸着浓黑的墨汁，写的是“槐香村·野山核桃”，字虽算不上好看，却笔笔用力，透着股认真劲儿。
“韩立来啦！”二婶子抬头看见她，举着手里的布袋笑，“你看这布袋成不？昨儿让染坊的老张头特意染的，这颜色耐脏，还显喜庆。”
韩立摸了摸布袋，粗布厚实，针脚扎实，点头道：“挺好，比用麻袋强多了。对了，玻璃罐够不够？昨儿县食品厂又订了两百罐猕猴桃酱，我让石头去镇上再买些回来。”
“够！够！”蹲在旁边的李寡妇搭话，她怀里抱着个竹筐，里面码着十几只擦得锃亮的玻璃罐，“俺们几个妇女昨儿洗了一下午，把能找着的空瓶都翻出来了，先用着，等石头买新的回来再换。”
正着，哑叔背着个大竹篓从山上下来，篓子里装着刚摘的野山枣，红得像玛瑙，上面还挂着晨露。他放下竹篓，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烟盒，里面夹着张纸条，上面是村学张老师帮他写的字：“山枣五十斤，可做蜜饯。”
韩立接过纸条，笑着往储物袋里收山枣，指尖刚触到竹篓边缘，那些山枣就“嗖”地一下缩了进去，连带着竹篓都轻了大半。哑叔看得直乐，咧着嘴拍了拍韩立的胳膊，又指了指山上，意思是再去摘些回来。
“别摘太多，”韩立拦住他，“山枣得晾半干才能做蜜饯，摘多了搁不住。等会儿我教大伙儿怎么晾晒，晾好了装在二婶子缝的布袋里，保准耐放。”
哑叔点点头，转身去帮李寡妇搬玻璃罐。阳光慢慢爬过祠堂的屋顶，照在打谷场的石碾子上，泛出暖融融的光。老支书拄着拐杖走来，烟袋锅在手里敲了敲，沉声道：“都静一静，个正经事。”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围到老支书身边。他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掏出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这是县供销社王主任捎来的信，市里要开个农产品展销会，让咱村也去凑个热闹，要是能评上个奖，以后咱的山货就能进市里的大商场了！”
“真的？”三柱叔眼睛一亮，手里的木锨“哐当”掉在地上，“那咱得好好准备准备！把最好的山货都带去，让城里人瞧瞧咱槐香村的东西！”
二婶子也跟着点头：“我连夜再缝几个新布袋，把老槐树的图案绣上去，看着体面！”
韩立接过老支书手里的信，仔细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信上展销会要带样品，还得填表格，写清楚产地、做法、保质期……这些咱以前没弄过，得好好琢磨琢磨。”
“张老师懂这些！”人群里有人喊，“他是读过书的，让他帮咱填表！”
正着，张老师背着书包经过，听见这话停下脚步：“我刚才在学校就听了，展销会的表格我来填，保证写得清清楚楚。样品的话，咱挑最好的——韩立嫂子催生的红薯、哑叔摘的山枣、二婶子做的红薯糕，每样都带点，准保能让人眼前一亮。”
“还有果酱！”李寡妇补充道，“玻璃罐装的，印着老槐树，看着就洋气！”
老支书捋着胡子笑：“行，就这么定了。韩立负责准备样品，张老师填表，二婶子和李寡妇管包装，三柱你带几个年轻的，把仓库里的山货好好挑挑，别把有虫眼的混进去。”
分派完活计，大伙儿各司其职，打谷场顿时忙活起来。二婶子带着几个妇女坐在槐树下缝布袋，线头在阳光下飞，像银闪闪的蛛丝；三柱叔领着人往仓库走，脚步踏在石板路上“咚咚”响；张老师回学校拿纸笔，打算先把表格的草稿写出来。
韩立往储物袋里掏东西，先摸出两袋红糖，是上次在镇上换的，做蜜饯得用；又摸出个大铁锅，是从自家灶上卸下来的，熬蜜饯得用大铁锅才够火候。她把铁锅架在石碾子旁，往里面倒了些清水，又撒了把红糖，火钳夹着柴火往灶膛里塞，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脸上红扑颇。
“韩立妹子，这蜜饯咋做？”李寡妇凑过来，手里拿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刚洗好的山枣，“是不是跟腌咸菜似的，撒点糖就行？”
“没那么简单，”韩立笑着往锅里搅了搅，红糖慢慢化在水里，泛起细密的泡沫，“得先把山枣的核抠出来，用温水泡半个时辰，再放进糖水里熬，熬到糖水挂在枣上拉丝，捞出来晾干，这样才甜得透，还不粘手。”
她一边一边示范，拿起个山枣，用锥子在两头扎了个眼，轻轻一捅，枣核就掉了出来。李寡妇看得直点头，赶紧招呼其他妇女：“快来学！韩立妹子这手艺，咱学会了，以后自家也能做着吃！”
妇女们围过来，手里拿着锥子和山枣，跟着韩立学去核。孩子们也凑过来，蹲在旁边捡枣核，攒了满满一捧，要拿去给哑叔喂他养的那只老母鸡。
日头爬到头顶时，第一锅蜜饯熬好了。韩立用筷子夹起个山枣，糖水在阳光下拉出晶莹的丝，晾在竹筛上，不一会儿就凝成了层透亮的糖霜。李寡妇捏起一个尝了尝，眼睛一亮：“甜！真甜！比镇上供销社卖的还好吃！”
正着，石头骑着三轮车从镇上回来，车斗里装着满满一车玻璃罐，还有几捆新布。“韩立嫂子！供销社的人这布是新到的，印着碎花，做布袋肯定好看！”他跳下车，额头上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掉，却顾不上擦，“对了，我还碰见林晓了，她展销会的事她能帮忙，她认识市里的记者，能帮咱村宣传宣传！”
“那可太好了！”韩立笑着接过新布，“让二婶子用这新布做几个样品袋，印上老槐树，再让林晓帮忙看看，准保错不了。”
石头又从车斗里摸出个纸包，打开一看，是几块香皂：“这是王主任给的，展销会上人多，咱得讲究点卫生，洗手用这个，香！”
大伙儿看得直乐，石头想得周到。韩立把香皂分给妇女们，又往灶膛里添了些柴火，锅里的糖水“咕嘟咕嘟”响，甜香飘得老远，连过路的外村人都停下脚步，问是不是在做啥好吃的。
“是槐香村做的蜜饯！”二婶子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布袋，“过阵子要去市里展销呢，到时候让全下的人都尝尝咱的手艺！”
外村人啧啧称奇，槐香村这下要发了。韩立听着这话，心里暖烘烘的。她看了看晒在竹筛上的蜜饯，又看了看妇女们手里的碎花布，忽然觉得，这储物袋里装的不仅是山货，还有村里人慢慢鼓起的腰包，和越来越亮堂的日子。
傍晚时分，样品都准备好了。红薯糕装在印着老槐树的新布袋里，蜜饯摆在玻璃罐里，连野山核桃都挑了颗粒最饱满的，装在铺着棉纸的木盒里。张老师拿着填好的表格，逐字逐句地念给大伙儿听，念到“产地：槐香村，百年老槐树下，山泉灌溉，无农药”时，众人都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自豪。
老支书把样品收进一个大木箱里，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明我跟韩立、石头去市里，你们在家好好干活，等咱的好消息！”
夜色慢慢笼罩了村庄，打谷场的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下，还有人在缝布袋、挑山货。韩立坐在灶膛前，看着火光照在墙上的影子，忽然想起刚来时，村里人还在为填饱肚子发愁，谁能想到，现在竟能带着自家的山货去市里展销呢。
她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里面的样品安安静静地待着，像揣了一袋子星光。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夹杂着二婶子教大伙儿唱的山歌，调子虽不怎么准，却透着股欢喜劲儿。
韩立笑了笑，往灶膛里添了最后一把柴火。明的路还长，但她知道，只要这储物袋还在，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槐香村的日子，就一定会像这灶膛里的火，越来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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