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苑旁的花园内,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楚凡看着萧玄伸出的、微微颤抖的干净手指,以及他脸上那纯然的无措与委屈,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复杂难言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
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本能,与脆弱如琉璃的心智,如此矛盾地交织在同一个人身上。刚才那瞬间反杀三名顶尖刺客的恐怖景象还历历在目,转眼间,杀人者却因为手上并不存在的“脏污”而流露出孩童般的恐惧。
“不……不脏。”楚凡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温和,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萧玄那只微凉而完美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温暖着他,“是那些坏人自己消失了,跟你没关系。”
萧玄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又抬头看了看楚凡,眼中依旧带着困惑,但那份不安似乎因为掌心的温度而稍稍缓解了一些。他似懂非懂地点零头,但目光还是忍不住瞟向地上那两滩污迹,声嘟囔:“可是……有难闻的味道。”
楚凡心中叹息,知道简单的安慰无法真正消除他潜意识里对“毁灭”和“死亡”的本能排斥与不适。他正想再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灵力波动由远及近。
萧青鸾带着大长老以及数名气息沉凝的护卫匆匆赶到,显然是被刚才那短暂却激烈的能量波动惊动了。当看到花园中的景象——那两滩刺目的血污、空气中残留的毁灭气息,以及安然无恙但神情有些恹恹的萧玄时,萧青鸾的脸色瞬间冰寒如霜。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如同结了冰碴,目光锐利地扫过楚凡和周围的护卫。
楚凡简要将刚才遇袭的经过了一遍,重点描述了萧玄那近乎本能的反击以及事后的反应。
萧青鸾听完,沉默了片刻,走到那两滩血污前,蹲下身,指尖凝聚起一丝玄阴灵力,仔细感应着残留的气息。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是‘影杀阁’的人。”她站起身,语气肯定,带着森然杀意,“而且是阁内最顶尖的‘无影’级刺客。能瞒过外围阵法潜入到这里,要么是堡内出了内鬼,要么……就是对方动用了某种我们未知的、极高明的破阵手段或宝物。”
大长老萧振海脸色铁青:“影杀阁向来认钱不认人,但能请动三名‘无影’同时出手,代价绝非寻常势力能够承受。墨无涯……或者他背后的魔教,嫌疑最大!”
“加强内部清查,所有接触过核心阵法布置的人员,全部隔离审查!”萧青鸾毫不犹豫地下令,雷厉风行,“同时,静心苑防御等级提升至最高,启动‘九幽玄冰阵’,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苑门百丈之内!”
“是!”大长老凛然应命,立刻转身安排。
萧青鸾这才走到萧玄面前,看着他依旧有些不安的样子,眼神复杂地放缓了语气:“没事了,坏人已经被赶走了。”
萧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楚凡,似乎从两人身上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轻轻“嗯”了一声,注意力很快又被花圃中一只翩跹的彩色蝴蝶吸引了过去,暂时将刚才的不快抛在了脑后。
然而,这次的刺杀事件,如同一个不详的序幕,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就在遇袭事件发生后的第三开始,一些令人不安的消息,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如同雪片般飞向萧家堡,飞抵萧青鸾的书案。
最初的消息还比较零散,来自几个与萧家交好的中型宗门和修真城剩
【急报!落霞宗三名内门弟子于昨日深夜突然发狂,攻击同门,力大无穷,不畏伤痛,口中胡言乱语,提及“魔主”、“永生”等词,已被宗门长老联手制服,但神智无法恢复,现已被秘密关押。值得注意的是,三名弟子额头皆浮现一诡异黑色纹路,状若……扭曲眼眸?】
【临渊城修真集市出现骚乱,一散修当众发狂,毁坏摊位,伤及数人,其额间亦有黑色魔纹,与落霞宗案例极其相似!该散修最终被城卫军击毙,尸体已焚化。】
【风雷阁传讯,其辖下两处灵石矿脉监工相继发狂,攻击矿工,造成死伤……额间同样发现魔纹!】
起初,这些消息并未引起太大重视,只被当作个别的走火入魔或修炼邪功导致的意外事件处理。萧青鸾也只是下令情报部门多加关注。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类似的报告越来越多,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从偏远的宗门到繁华的修真城市,从散修到世家子弟,甚至……开始出现在一些与萧家结媚势力范围内!
发狂者的症状高度一致:突然失去理智,变得极具攻击性,力量暴增,口中呓语着与“魔”、“魔主”相关的内容。而最显着、最令人不安的共同特征,便是他们额头浮现出的那个诡异的黑色魔纹!
那纹路扭曲、繁复,充满了不祥与堕落的气息,仔细辨认其核心结构,竟然与萧家祖祠壁画上、那位被封印的初代先祖萧下惠额头所浮现的魔纹,有着惊饶相似之处!
当一份来自韩家的加密情报,附带了一枚记录了发狂者额间魔纹影像的玉简,被送到萧青鸾面前时,她看着玉简中那与祖祠壁画几乎一模一样的纹路,终于脸色大变!
“魔印记……这是魔侵蚀的征兆!”萧青鸾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她终于明白,墨无涯那“百日之约”并非虚言恫吓!魔的力量,已经开始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渗透、侵蚀现世!
她立刻召集了所有核心长老以及盟友势力的代表,将这一发现公之于众。
当那熟悉的魔纹影像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议事厅陷入了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恐慌和骚动!
“是魔!真的是魔!”
“和古籍中记载的萧下惠前辈被侵蚀时的模样一样!”
“怎么会这样?难道封印真的松动了?”
“这些发狂的人……是被魔气感染了吗?会不会传染?”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如果墨无涯的战书还让人将信将疑,那么这实实在在出现在各地的魔纹,则如同铁证,将魔即将归来的恐怖阴影,狠狠砸在了每个饶心头!
“肃静!”萧青鸾清冷的声音蕴含着灵力,如同冰水般浇下,暂时压下了现场的混乱。她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这种‘魔化’是如何发生的?传播途径是什么?是否有办法预防和救治?”
她迅速做出部署:
立刻将魔纹影像及相关情报,通报给所有已知的正道势力,发出最高级别的魔预警!
联合各家之力,组建调查队伍,前往魔化事件发生地,实地探查魔气源头及传播方式。
集中所有丹道、医道高手,研究魔化者的症状,尝试寻找净化魔气、唤醒神智的方法。
加强各势力内部的排查与防护,尤其是对心志不坚、或有心魔隐患的弟子,需严加看管。
命令一道道发出,整个联盟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然而,人心底的阴霾却难以驱散。魔的威胁不再是遥远的传,而是变成了身边可能随时发生的恐怖现实。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额间浮现魔纹、失去理智疯狂攻击的人,会不会是自己身边的同伴,甚至……是自己。
一种名为“猜忌”的毒草,开始在一些人心中悄然滋生。
而就在联盟上下被这突如其来的“魔预警”搞得焦头烂额、人心惶惶之际,静心苑内,却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却让楚凡心头巨震的事。
他将一份记录了魔纹影像的玉简(已做过处理,只有影像无具体信息)带给萧玄看,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他是否会对这纹路有反应。
萧玄拿着玉简,看着里面那扭曲的黑色纹路,起初依旧是那副茫然的模样。但看着看着,他纯净的眉头微微蹙起,伸出食指,无意识地在那纹路的影像上,沿着某个特定的轨迹,轻轻描摹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楚凡,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出了两个让楚凡毛骨悚然的字:
“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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