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微微颔首，似乎对章太师的话颇为赞同。
他沉吟片刻，缓缓站起身来，龙袍垂落，衣袂扫过御座边缘的流苏，发出轻微的声响。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官员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皇上的最终决断。
“章太师所言甚合朕意。”
李昭的声音威严而坚定，响彻整个大殿。
“那些番邦，本就是我大兆的藩属之国，名义上便是我朝的‘儿国’，按例每年都该向我大兆进贡奇珍异宝、粮食布匹。今年他们遭逢大灾，可免他们今年的朝贡，这已是大的恩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百官，语气愈发严厉。
“至于驰援之事，便罢了！我大兆的子民，尚有不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南方诸省水患频发，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多少孩童嗷嗷待哺、无家可归？若此时，拿银子，拿粮食救济番邦，而对我大兆子民生死置之不理，岂不寒了我大兆子民的心，国与民乃船与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国以民为本，民若没了，何来国，有家才有国家，故而，国库中的粮食，是给我大兆子民果腹的；府库中的银子，是给我大兆子民重建家园、休养生息的，岂能轻易给那些养不熟的白眼狼？”
“朕深知，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番邦，本就对我大兆虎视眈眈，你今日喂饱了他们，明日他们便会忘了恩德，甚至反过来觊觎我朝的疆土与财富，如同喂饱的狼崽子，终有一日会反噬其主！”
李昭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字字句句苏钟声敲打着每个臣子。
大臣们静静倾听，无不为皇上的英名所折服。
“当年先皇在位时，倭国屡次遭灾，我朝拨去大量钱粮援助，可结果呢？不过数年，倭国便勾结外敌，侵扰我朝边境，杀害我朝将士与百姓，这般前车之鉴，朕岂能忘记？朕忘不了，朕希望你们，乃至我大兆朝每个臣民，都要永远铭刻于心，从娃娃开始便要将那段血史传给他们，世代相传。”
“因此，诸番邦的求援，朕一概驳回，谁再进言，以叛国论处。”
李昭掷地有声。
“即日起，传令各地官府，全力赈济受灾百姓，务必确保每一位子民都能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至于那些番邦使节，着礼部好生安抚，告知朕的决定，令他们早日归国，自行设法赈灾，据京城都有灾民涌入了，京城也要开粥场济民，谁若从中牟利，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文武百官，立刻斩之，绝不姑息。”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山呼。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齐齐跪倒在地，额头叩击金砖，声音整齐划一，充满了敬畏与信服。
林茂圃望着御座上威严的皇上，心中虽仍有顾虑，但也明白皇上所言句句在理，民为邦本，确实不该本末倒置，于是也跟着叩首称是。
张廷佑则面露喜色，深深叩拜，为皇上的英明决断而赞叹。
章太师缓缓躬身，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禄子再次躬身，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退朝——”
百官依次起身，按品级缓缓退出奉殿。
散朝后李昭移驾勤政殿，坐在御座上，指尖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目光落在案头尚未批阅的奏折上，眉宇间带着几分早朝后的倦意。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殿外廊下铜铃偶尔随风轻响，以及太监们蹑手蹑脚走动的细微声响。
禄子此时正垂手侍立在御座旁侧，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半分懈怠。
禄子行事谨慎，最是懂得察言观色，见皇帝神色微沉，正想寻个由头句宽慰的话。
却见一名太监急匆匆地从殿外走来，脚步虽快，却刻意放轻了声响，到令门口便停下脚步，对着值守的太监打了个眼色。
那太监正是福禧宫派来的，脸上带着难掩的喜色，额角还沾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值守太监见他神色急切，不敢耽搁，连忙侧身让他进来。太监快步走到禄子身边，微微躬身，将嘴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耳语了几句。
禄子原本还带着几分谨慎的神色，听着听着，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嘴角瞬间扬起难以抑制的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强压着心头的狂喜，先是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御座上的皇帝，见皇帝并未留意这边的动静，才又对着那太监微微颔首，示意他退下。
随后整了整自己的衣袍，深吸一口气，迈着轻快却不失规矩的步子，快步走到御座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声音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连带着语调都比平日里高了几分。
“陛下！奴才给陛下道喜了！大的喜事啊！”
李昭闻言，从奏折上抬起头来，眉宇间的倦意散去几分，略带疑惑地看着禄子。
“哦？禄子何事如此欣喜？”
他近来因边境战事和江南水患诸事缠身，许久未曾有过舒心之事，见禄子这般喜不自胜的模样，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期待。
“回陛下！”
禄子叩了个头，声音愈发洪亮。
“福禧宫刚刚传来喜讯，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诞下一位公主，母女平安，岂不是大喜吗？”
“什么？！”
李昭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身来，脸上的倦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狂喜。
他双手按在御座的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不敢置信。
“你再一遍？皇贵妃诞下公主了？母女平安？”
禄子连忙回道：“奴才不敢欺瞒陛下，是福禧宫的刘公公亲自派人来报的，方才那太监已经得明明白白，皇贵妃娘娘顺利诞下一位公主，哭声洪亮，身体康健，娘娘也安好无恙。”
“甚好！甚好！”
李昭一连了两个“甚好”，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开怀笑容，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烦闷仿佛瞬间烟消云散。
他来回踱了两步，双手背在身后，眼中满是欣慰与喜悦。
“朕盼这孩子盼了许久，皇贵妃受苦了。”
着，他猛地停下脚步，对着禄子吩咐道。
“快！传朕的旨意，即刻起驾福禧宫，朕要去看望皇贵妃和朕的公主。”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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