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红楼:忠勇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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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田庄新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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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阳节后,京城气日渐炎热。贾府内的喧嚣暂歇,但何宇心中的紧迫感却与日俱增。贾赦在端阳宴上的公然挑衅,如同悬顶之剑,提醒着他寄人篱下的脆弱。绣庄生意虽步入正轨,但“玉楼春”酒楼尚在筹划,自身根基未稳。他深知,若不能持续展现价值,仅凭贾政的赏识和与年轻一辈的交情,难以长久抵御来自贾赦一系的明枪暗箭。

机会很快来临。这日,贾政下朝回府,面色略显凝重。原来,近日常有御史风闻奏事,提及京畿附近皇庄、勋贵田庄管理不善,庄户疲敝,产出日减,有损国本。皇上虽未深究,却也言语间透露出对勋戚之家“徒享爵禄,不恤民艰”的不满。贾政素以端方自诩,闻此言心中不安,便思忖着清查整顿府中田庄,以免授人以柄。

晚间,贾政召何宇至梦坡斋书房叙话。书房内烛火通明,冰盆散着丝丝凉气,驱不散夏夜的闷热。贾政将朝中听闻略述一番,叹道:“……我贾府虽系勋戚,然祖宗以来,亦以耕读传家。如今这田庄事务,多年来皆循旧例,交由几个老庄头打理,每年但凭他们缴上租子,内里详情,竟是不甚了了。长此以往,恐非善策。先生通晓实务,于这经济之道亦有见地,不知对此有何看法?”

何宇心知这是进一步赢得贾政信任、并实践自己想法的重要契机。他沉吟片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政老爷,晚生冒昧,可否先知晓府上田庄大致情形?譬如坐落何处,田亩几何,佃户多少,往年收成如何,租税几何?”

贾政闻言,唤来管家林之孝。林之孝捧来几本陈旧账册,面上颇有难色:“回老爷、何先生,府中田庄主要在京郊通州、宛平几处,良田约莫两千余亩,佃户百十家。只是……这历年账目,向来是庄头报多少,府里收多少,细目却是含糊。庄头们总年景不好,佃户刁滑,缴租不易,故而岁入逐年略减。”

何宇仔细翻阅账册,只见记录混乱,收支不清,显然漏洞百出。他心中明了,这必是中间经手的庄头、管家层层盘剥,中饱私囊,导致佃户负担沉重,生产积极性低落,最终受损的是主家利益。这种管理模式,在此时代乃普遍现象,但在他眼中,却是效率低下,弊端丛生。

“政老爷,”何宇合上账册,神色郑重,“依晚生浅见,田庄管理之弊,首在责任不明,赏罚不公。庄头管事,权责过大,却无有效监督;佃户辛苦劳作,却难享其成,自然缺乏尽心之志。若要革除积弊,提高产出,非改弦更张不可。”

贾政倾身问道:“先生有何良策?”

何宇从容道出心中酝酿已久的方案:“晚生以为,可试挟分段承包,超额奖励’之策。”

“何为‘分段承包,超额奖励’?”贾政与林之孝皆露疑惑之色。

何宇解释道:“所谓‘分段承包’,便是将每处田庄的田亩,根据土质肥瘠、水源远近,合理划分成若干区块,每区块设定一个相对公平的、有挑战性但可达成的基准租额。然后,将此区块的耕种管理之责,明确承包给一户或几户信得过的佃户。承包期内,只要其缴纳足额基准租,剩余产出皆归其所樱”

他顿了顿,见贾政若有所思,继续道:“而‘超额奖励’,则是在基准租额之上,设定一个更高的目标租额。若佃户辛勤耕作,精耕细作,最终收成超出此目标,则超出部分,主家只收取少量分成,大部分作为奖励,返还给佃户。如此,佃户不再是单纯为人佣耕,而是近乎‘半主半佃’,其收获多寡直接与自身付出相关,焉有不尽心竭力之理?”

林之孝听得目瞪口呆,这等法子闻所未闻。贾政却沉吟道:“此法……似乎将主家之利,分与佃户了?”

何宇微微一笑:“政老爷明鉴。表面看,主家让渡了部分利益。然细算之下,却大有益处。其一,可极大激发佃户劳作热情,精耕细作,土地产出必然增加,总盘子做大,主家所得绝对数额未必减少,甚至可能增加。其二,可杜绝庄头等人中间盘剥,租税直接由承包佃户上缴府库,账目清晰。其三,佃户安居乐业,减少流亡,田庄方能长久稳定。其四,此法若成,正可彰显府上体恤庄户、善于经营之名,于老爷官声亦是有益。”

贾政捻须沉思良久,眼中渐露光彩。他虽不擅经济,却也听出此策蕴含的激励之理,且与圣贤“使民以时”、“惠而不费”之训暗合。更重要的是,若能成功,正可应对当前朝中舆论。

“先生此策,颇有新意。只是……骤然推行,恐有阻力。”贾政顾虑道。

何宇道:“政老爷所虑极是。晚生建议,可先择一处中等田庄,规模不宜过大,作为试点。选派得力可靠之人前往主持,将新策细则明示庄户,自愿承包。府中可适当提供些优质粮种、新式农具(何宇已根据记忆画出些轻便锄犁、水车草图)作为支持。试行一季,观其成效,再决定是否推广。如此,进退有据,风险可控。”

贾政闻言,深以为然,当即拍板:“好!就依先生之言。林之孝,你即刻挑选一处稳妥的田庄,再选几个机灵懂农事的家人,三日后随我与何先生一同前往勘察,以便定策!”

三日后,色微明,何宇随贾政一行人马,出城往京郊宛平的一处贾府田庄而去。时值盛夏,沿途禾苗青翠,但细看之下,不少田地耕作粗放,苗势稀疏,显见管理不善。及至庄上,但见屋舍低矮破败,庄户们面有菜色,衣衫褴褛,见到主家车队,纷纷跪伏道旁,神情惶恐。

庄头是个五十多岁的黑胖汉子,姓胡,一脸谄媚地迎上来,口中不住诉年景如何艰难,佃户如何懒惰,租子如何难收。贾政面色不豫,何宇则冷眼旁观,见那胡庄头手腕戴着金镯,腰间玉佩叮当,与周围佃户的困顿形成鲜明对比,心中已有计较。

贾政耐着性子巡视一番,见田亩灌溉不便,沟渠淤塞,农具也十分陈旧。他按捺住火气,命胡庄头召集所有佃户到场院集合。

当着众多佃户的面,贾政并未训斥,而是由何宇出面,将“分段承包,超额奖励”的新策,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详细解释了一遍。起初,佃户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以往主家来人,不是催租就是逼债,何曾有过将利益让与他们的好事?都疑心是圈套。

何宇并不急躁,他请贾政当场宣布,免除该庄本季欠租,以示诚意。又让人抬出带来的部分新农具和改良粮种,承诺承包者优先使用。他还亲自下到田里,查看土壤墒情,根据记忆指点如何合理密植、如何堆肥沤肥等简易增产方法。其言谈举止,务实恳切,毫无士大夫的架子,渐渐让一些胆大的佃户动了心。

经过一整日的耐心解释、实地勘察和个别沟通,终于有七八户家境稍好、有些威望的佃户表示愿意尝试承包。何宇与林之孝等人根据田块情况,逐一核定了相对合理的基准租额和目标租额,并立下简单契书,言明权责。

临行前,贾政严厉告诫胡庄头,试点期间,需全力配合新策施行,不得阻挠,府中会派人定期巡查。胡庄头表面唯唯诺诺,眼神却闪烁不定。

回府路上,贾政虽疲惫,却精神颇佳,对何宇道:“今日见先生与庄户言谈,句句在理,切中实际,非寻常清客所能及。此事若成,先生于贾府,功莫大焉。”

何宇谦逊道:“政老爷过奖。此策能否成功,关键还在于后续执行与监督。晚生会定期关注,及时调整。”

消息传回府中,自然又引起一番议论。王熙凤听闻,冷笑道:“这何宇真是能折腾,田庄上的事也要插一手!且看他能弄出什么花样来。”贾赦则嗤之以鼻:“哗众取宠!庄户刁民,岂是那么好相与的?坐等他碰一鼻子灰!”

然而,事情的进展却出乎许多人意料。试点田庄的承包佃户,因利益攸关,一改往日磨洋工的状态,起早贪黑,精心伺候庄稼。何宇偶尔抽空前往指导,推广些简单的田间管理技术。到了秋收时节,试点田庄的稻谷穗大粒饱,产量竟比往年平均高出近四成!承包佃户在缴足租子后,家家都有了前所未有的余粮,个个喜笑颜开。而贾府收到的租粮,也比往年胡庄头经手时多了两成有余,且账目清晰,一目了然。

贾政闻报,大喜过望,在贾母面前对何宇赞不绝口。此事不仅解决了田庄的实际问题,更在勋戚圈中传为美谈,令贾政脸上有光。何宇借此进一步证明了其不仅通文墨,更晓实务,善于理财治生,“务实干才”之名不胫而走,在贾府的地位愈发稳固。这也为他日后投身军旅,管理后勤、筹措粮饷,埋下了重要的伏笔。而田庄改革的成功,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改变着许多饶命运,也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将在不远的将来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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